二月十二,玉门关外一百二十里,疏勒河故道。夜幕如铁,星月无光,只有寒风卷着砂石打在戈壁滩上,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哈桑趴在一处风化土丘后,眼睛紧贴在夜视仪的目镜上——视野里是一片朦胧的暗绿色,远处几点幽蓝火光忽明忽暗,正以诡异的速度无声移动。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低声对身边的柱子说:“数清楚,几辆?”
柱子举着另一架夜视仪,手在发抖:“五……不,六辆!它们在绕圈,好像……好像在巡逻?”
确实像巡逻。那些“哑车”(哈桑起的名字)排成松散的环形,绕着中心一片营地缓缓行驶,没有马蹄声,没有车轮碾轧声,连发动机的轰鸣都没有,只有车顶悬挂的幽蓝风灯在黑暗中摇曳,像漂浮的鬼火。
“再靠近点。”哈桑收起夜视仪,匍匐向前。他身上披着用硫化胶涂过的麻布伪装网,在暗夜中几乎与戈壁融为一体。柱子和其他三名斥候紧随其后,五人在砂石地上爬出百丈,终于能看清营地轮廓。
那是个临时营地,十几顶牛皮帐篷围成圈,中央燃着篝火。借着火光,哈桑看到了罗马士兵——他们穿着锃亮的环片甲,头盔上插着红缨,正围着火堆烤肉喝酒。但更引人注目的是营地边缘那几辆“哑车”:车身低矮,通体漆黑,轮子比铁马小得多,外面包着厚厚的毛毡——难怪无声。车顶上架着弩机,弩臂比寻常弩长了近一半。
“看清楚弩机结构没?”哈桑耳语。
柱子眯眼细看:“好像……弩臂是两截的,中间有铰链?不对,是扭力弹簧!罗马人用上了超大扭力弹簧!”
哈桑心中一沉。扭力弩机射程远,但装填慢,罗马人显然做了改进——那加长的弩臂和更粗的弹簧,射程二百步绝非虚言。
正观察着,营地中忽然传来喝骂声。几个罗马士兵拖着一个被捆的月氏人走到篝火边,用拉丁语大声审问。那月氏人满脸血污,却昂着头一言不发。
“是咱们的人?”柱子紧张道。
哈桑摇头:“看装束,是月氏王庭卫队,应该是被俘的。”他盯着那个月氏人,忽然觉得有点眼熟——对了,是阿尔泰王子身边的亲卫队长,在咸阳见过一面!
这时,一个罗马军官走出帐篷,手里拿着一卷羊皮纸,在月氏人面前展开。借着火光,哈桑看到纸上画的是……玉门关布防图!虽然粗糙,但关隘、烽燧、水源地都标得清清楚楚。
“内奸画的。”哈桑咬牙。玉门关的布防细节,只有秦军高级将领和少数测绘官知道。
罗马军官厉声问话,月氏亲卫队长却忽然啐了一口血沫。军官暴怒,挥手示意。两个士兵将队长按跪在地,另一人举起短斧——
“救人!”哈桑低吼,几乎同时扣动了手中弩机的扳机。
“嗖!”
弩箭划破夜空,正中举斧士兵的脖颈!营地顿时大乱,罗马士兵纷纷拔剑举盾。哈桑和斥候们连发数箭,趁乱向后撤。
“哑车”动了!它们竟然调转车头,朝哈桑等人的方向追来,依旧无声无息,但速度极快!更诡异的是,车上弩机自动转向,弩手甚至不用探身,躲在车内就能瞄准射击。
“噗噗噗!”几支粗大的弩箭钉在哈桑刚才藏身的土丘上,入石三分!
“跑!上车!”哈桑边跑边喊。五十丈外,他们的五辆铁马藏在一条干沟里。五人连滚带爬跳上车,哈桑一脚油门,铁马咆哮着冲上戈壁。
身后,三辆“哑车”紧追不舍。距离在拉近——铁马虽然快,但戈壁地形颠簸,速度提不上来;哑车却如履平地,减震性能好得惊人。
“柱子!扔‘胶雷’!”哈桑大喊。
柱子从车座下掏出自制的“硫化胶地雷”——其实就是陶罐装满粘稠的硫化胶,掺了碎石和铁蒺藜。他点燃引信(一截浸油的麻绳),从车窗奋力向后抛去。
陶罐落地炸开,粘稠的胶液四溅。第一辆哑车猝不及防,车轮碾上胶液,顿时被粘住,速度骤降。但第二、第三辆竟灵活绕开,继续追击。
“这玩意儿不顶用啊!”柱子哭丧着脸。
“用弩!打车轮!”哈桑急打方向盘,铁马划出弧线,车顶的弩手(另一个斥候)瞄准追车车轮连射。但哑车车身低,车轮有护板,弩箭大多弹开。
眼看距离只剩三十丈,哑车上的弩机再次开火。一支弩箭“铛”地射中铁马后备箱,穿透铁皮,擦着哈桑耳边飞过,钉在前挡板上,箭尾嗡嗡震颤。
哈桑冷汗直流,猛踩油门,铁马发动机嘶吼,速度提到极限。戈壁在前方陡然下坡,下面是一片胡杨林。
“冲下去!”哈桑心一横,方向盘打死,铁马颠簸着冲下陡坡。哑车追到坡顶,竟停了下来——它们底盘低,下不了陡坡。
哈桑从后视镜看到哑车调头离开,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光头上一层冷汗。
同一时刻,咸阳格物院。
秦科正在“硫化实验室”里盯着第五十六锅胶液。这次的反应格外剧烈,胶液在锅中翻滚沸腾,黄烟弥漫,散发出浓烈的臭鸡蛋味(硫磺与杂质反应产生的硫化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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