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点半,温家别墅的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
昏黄的光晕在羊毛地毯上拓出暖色的圈,圈外是沉沉的暗,圈内是穿着丝质睡袍的温清瓷,和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夜露寒气的陆怀瑾。
空气里有种很淡的、不寻常的腥气。
不是血,更像是铁锈混着某种腐朽植物的味道,若有若无地缠在陆怀瑾的袖口、衣领,以及他此刻故作平静的呼吸里。
温清瓷坐在沙发正中,双腿并拢斜放,坐姿依旧优雅,可手里握着的那杯水,已经凉透了。
她的目光落在他左肩下方——那里,深灰色的家居服上,有一道极其细微的、不起眼的褶皱,像是被什么锐利的东西擦过,布料纤维的走向都变了形。
“有客人?”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怕惊扰什么,可字字清晰。
陆怀瑾站在光影交界处,半边脸在光里,温润平静;半边脸在暗处,看不清情绪。他摇头,语气自然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野猫而已。”
“野猫。”温清瓷重复了一遍,垂下眼,看着杯中水面上自己模糊的倒影,“我们小区物业很好,流浪猫进不来。”
“也许是哪家养的跑出来了。”陆怀瑾走向厨房,打开冰箱,取出冰水,仰头喝了一口。吞咽时喉结滚动,左侧颈动脉的位置——那里有一道半寸长的红痕,新鲜得像是刚被极细的丝线勒过,已经微微肿起。
他自己都没察觉。
可温清瓷看见了。
她握着杯子的手指,收紧了一瞬。
“它挠你了?”她忽然问。
陆怀瑾动作一顿,侧过头来:“什么?”
“野猫。”温清瓷抬起眼,目光精准地落在他颈侧,“你脖子上有伤。”
陆怀瑾下意识抬手去摸,指尖触到那细微的肿痛时,眸光几不可察地沉了沉。大意了。刚才那杀手临昏迷前弹出的最后一缕暗劲,居然留下了痕迹。
“可能是不小心蹭到的。”他放下水瓶,笑了笑,想把这个话题带过去,“没事,不疼。”
温清瓷没接话。
她放下水杯,站起身。丝质睡袍的下摆随着动作如水般滑过小腿,她赤着脚,踩过柔软的地毯,走到他面前。
距离很近,近到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铁锈般的腥气里,还混着一丝极淡的、清冽的、独属于他的气息。那种气息,在过去几个月里,曾在她深夜头痛时萦绕在鼻尖,在她肩颈僵痛时透过他温热的掌心传来,在她每一次快要撑不下去时,无声无息地支撑着她。
她抬起手。
陆怀瑾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颈侧那道红痕。
凉的。
她的手指很凉,可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陆怀瑾却觉得像被烫了一下。
“陆怀瑾。”她叫他的名字,不是平日偶尔带点调侃的“陆先生”,也不是在公司时公事公办的“陆总监”,而是连名带姓,三个字,砸在寂静的夜里,沉甸甸的。
“我在。”他应声,声音放得柔了些。
“我看起来很傻吗?”她问,手指还停在他颈侧,没有移开。
陆怀瑾愣住:“……当然不。”
“那我很好骗?”她继续问,目光锁着他的眼睛,不容他闪躲。
“清瓷……”
“回答我。”
陆怀瑾沉默了。客厅里只剩下老旧挂钟的秒针走动声,咔,咔,咔,每一声都像敲在人心上。
良久,他叹口气,抬手,轻轻握住她停在他颈侧的手腕。她的手腕很细,皮肤细腻微凉,脉搏在他掌心下轻轻跳动。
“你不傻,也不好骗。”他说,声音低了下去,“是我……”
“是你觉得我承受不起?”温清瓷打断他,把手抽了回来,转身走回沙发坐下。她抱起一个靠枕,下巴搁在柔软的织物上,眼睛看着虚无的某处,“还是你觉得,告诉我实话,我会害怕,会逃跑,会……不要你了?”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很轻,轻得像羽毛,却重重砸在陆怀瑾心口。
他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半跪在她面前,仰头看她:“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可你就是这么做的。”温清瓷低头看他,灯光从她背后打过来,她的脸在逆光里有些模糊,只有眼睛亮得惊人,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晃动,水盈盈的,“公司账目出事那次,王建动手脚的手段很隐蔽,连审计都没第一时间查出来。可你一个从不过问公司事务的人,一条匿名短信,就精准点出了关键。为什么?”
陆怀瑾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温明辉那个区块链骗局,你碰洒红酒,毁了我手机。”她继续说,语速不快,每个字却像剥洋葱一样,层层剥开他精心维持的表象,“后来我查过,那杯酒泼下来之前,我的手机已经自动下载了一个隐藏极深的木马程序。你是碰巧,还是知道?”
“还有林薇薇。”温清瓷扯了扯嘴角,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她拉肚子的前一天,只吃过我从家里带去的点心——你做的。第二天她就‘意外’肠胃炎,所有约会泡汤。陆怀瑾,你告诉我,这也是巧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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