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焜昱被苏清炜那番看似宽容、实则将他一军的话语堵得哑口无言。理智回笼一丝,羞耻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袭来。是啊,苏清炜说得对,自己此刻的行为,在所有人眼中,完完全全就是个搅乱庄严议程、不识大体的傻瓜。可是……箭已离弦,覆水难收!一条路既然选了,哪怕前方是悬崖,他也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可接下来该说什么?他大脑一片空白,事先只凭着一股冲动站起来,根本没有准备足以说服众人的“依据”。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只剩下无数道目光如同芒刺,扎在他的背上。他能感觉到身边的公俊飞身体僵硬,苏清澄也屏住了呼吸。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一个身影站了起来——是崔灏昀。她坐在何雪玲身后,此刻却如同一位敏锐的危机调解者,迅速评估了局势。她先是飞快地看了一眼公俊飞,目光交汇间,一个清晰的眼神传递过去——“控制住他,不能再让事态恶化。” 随即,她脸上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试图缓和气氛的微笑,声音清亮而不失分寸地扬声道:
“诸位,请继续议程吧。谢焜昱他……昨晚想必是没休息好,有些失态了。”她轻描淡写地将谢焜昱激烈的反对归结为“休息不好”和“失态”,试图将众人的注意力从这场意外的对抗中引开。
公俊飞立刻领会了她的意图。现在的谢焜昱,情绪上头,逻辑全无,再留在那里只会沦为笑柄,甚至引发更不可控的冲突。他不再犹豫,几乎是半强迫地狠狠拽了一下还在原地发愣、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谢焜昱,低声喝道:“先出去!”
在被公俊飞强硬拉出大门的前一刻,谢焜昱胸中那股无处发泄的焦灼和保护欲再次冲垮了残存的理智。他猛地回过头,对着鸦雀无声的会场,用尽力气朗声吼道,声音里带着孤狼般的狠厉与决绝:
“我话放在这里!谁敢对陈露汐不利,我谢焜昱,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这充满威胁的宣言,非但没有挽回局面,反而让气氛更加凝滞,也坐实了他“情绪失控”的印象。公俊飞拖着他快步离开,心里却阵阵发凉——他认识谢焜昱这么久,第一次见他如此不顾后果、如此……“没脑子”,全然丧失了平日里的机变与狡猾。
崔灏昀见状,没有丝毫耽搁,立刻步履从容却迅速地走到新任镇长苏清炜身边。她微微欠身,用一种既尊重又带着切实忧虑的语气,低声而清晰地说道:“苏镇长,您看……现场气氛有些紧张,是否可以先休会片刻?让大家稍作调整,也便于后续议程更顺利地进行。” 她提出的建议完全站在维护会议顺利进行、安抚众人情绪的立场,合情合理,令人难以拒绝。
苏清炜深深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得到首肯,崔灏昀立刻转身,目标明确地走向另一个“风暴眼”——陈露汐。
此刻的陈露汐,仿佛一尊失去了灵魂的瓷器,僵硬地坐在原地,只有紧握到指节发白的双手和细微却无法抑制的颤抖,泄露着内心天崩地裂般的冲击。崔灏昀走到她身边,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温柔却坚定地覆上陈露汐冰冷颤抖的手,轻轻握住,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她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充满体贴与引导意味的声音,轻声说:“露汐,走吧,你一定想去卫生间整理一下。我陪你去。”
她的话语不是命令,而是一种基于极高共情能力的体贴——她精准地判断出陈露汐此刻最需要的,是一个可以暂时逃离众人目光、整理情绪的私密空间。在何雪玲和陶颀阳默契的陪同下,崔灏昀如同最可靠的护盾,将几乎要崩溃却强撑着最后一丝体面的陈露汐带离了那个令她无比难堪的会场。直到进入卫生间,隔绝了外界目光,陈露汐才终于允许眼眶泛红,却依旧死死咬住嘴唇,没有让眼泪彻底决堤。
安顿好陈露汐这边,崔灏昀没有丝毫喘息,立刻风风火火地找到了被公俊飞带到门外、依旧像头困兽般烦躁的谢焜昱。一见面,她那总是温和沉静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清晰的怒意与失望,对朋友“不争气”的痛心在此刻表露无遗。
“谢焜昱!你疯了是不是?!”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如刀,犀利无比,“手法拙劣!效果搞笑!你以为焉然镇高层的人事任命,是你一个人凭着一句话、一股意气就能推翻的吗?你看看你刚才干了什么!你让陈露汐在所有人面前,被她最亲密的恋人当众‘否定’!你让她感觉到了什么?是羞耻!是迷惑!是背叛感!” 她步步紧逼,逻辑清晰,“最关键的是,在你说话之前,陈露汐或许只是因为各方推举而被动卷入,她本人未必坚定,其他人也未必全然服气但至少表面过得去。可你来了这么一出,所有人都看到了——连她最信任的伴侣都强烈反对!这会让其他人对她产生多大的质疑?‘看,连谢焜昱都不看好她’,你非但没有保护她,反而亲手把她推到了更深的质疑漩涡中心!谢焜昱,你到底有没有用脑子想过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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