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灏昀的斥责如同冰水,却没能浇灭谢焜昱钻入牛角尖的执拗。他梗着脖子,眼睛赤红,像十头牛钻进了死胡同,完全听不进任何道理:“我没有别的选择!我必须阻止她!那个位置就是断头台!我宁可……宁可她现在杀了我恨我,也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跳进去!”
公俊飞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知道跟现在的谢焜昱讲道理是对牛弹琴。他立刻上前,对崔灏昀使了个眼色,沉稳地说:“这边交给我来处理,你先回去,那边还需要你稳住。”
崔灏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此刻再骂也无济于事,深深看了谢焜昱一眼,那眼神里有失望,有无奈,但更深处的,依然是对朋友处境的关切。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步伐依旧果断——她还有另一个更需要安抚的人。
另一边,公俊飞将谢焜昱,连同跟着离场的苏清澄和阮如意带到附近一家安静的酒家。他给谢焜昱倒了一杯烈性的青稞酒,然后在他对面坐下,推了推眼镜,换了一种分析式的、试图引导对方反思的沟通方式:
“老谢,我完全理解你的出发点。”他的声音平静,像在分析战局,“在那种复杂诡谲的政治内斗中,你凭借直觉迅速识别了陈露汐出任户部部长的巨大风险。从纯粹的策略和止损角度讲,你采取最直接的方式试图将她隔离出危险区域,这甚至是效率最高的一种选择。”
谢焜昱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似乎让他堵着的胸口稍缓。他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开始大吐苦水:“是啊!我难道不知道她会恨我吗?可我宁愿她恨我,也不能让卢海润、让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得逞!算了!该说的我都说了,该做的我也做了!后面……我懒得管了!” 话语里充满了破罐破摔的疲惫与无力感。
公俊飞自己也抿了一口酒,被辣得微微皱眉,但他更在意的是点醒眼前人:“这酒真够劲……但你的方案,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变量:陈露汐本人的意志和感受。它们不是你执行‘保护计划’时需要克服的障碍,而恰恰是你需要保护的核心本身。” 他目光锐利地看着谢焜昱,“你完美地解决了‘政治威胁’,但也亲手制造了一个更紧迫、更伤人的‘关系危机’。现在,你想要保护的人,感觉被你所伤害,这难道与你最终想要保护她的目标,不是背道而驰吗?”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鼓励和挑战:“你可是谢焜昱,我们当中最擅长在绝境里找到第三条路的人。难道除了‘公开激烈反对’和‘眼睁睁放任不管’这两个极端选项之外,就没有一种方法,既能让她清醒认识到其中的风险,又能尊重她自己的选择权,甚至……能引导她自愿做出更安全、更明智的决定吗?你是否愿意暂时放下你认为的‘正确’,去选择那个真正能保护她、也保全你们关系的‘有效’方式?”
与此同时,在天枢堂寂静的卫生间内。陈露汐不停地用冰冷的清水拍打脸颊,水珠混合着晕开的妆容滑落,她也毫不在意,只想让那份灼热的羞耻和心痛冷却下来。她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站直,望着镜中那个眼眶通红、神情脆弱的自己,眼中充满了怨念和迷茫。
这时,崔灏昀回来了。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走上前,伸出双臂,用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拥抱,将浑身冰冷的陈露汐轻轻环住。她一只手温柔地拍抚着陈露汐的后背,动作充满了安抚的节奏感,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身躯那无法抑制的细微啜泣和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崔灏昀才用她那特有的、冷静而充满共情的声音,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耳语,却直抵人心:
“我看到了,刚刚那一刻,你有多受伤。”她确认并接纳了陈露汐的情绪,“当众被自己最重要的人反对,感觉自己的愿望和选择权被完全忽视、甚至被公开否定,这一定让你感到孤立无援,还有……深深的羞辱。” 她精准地描述出了陈露汐可能都难以言说的复杂感受。
“但是,露汐,无论今天这个户部部长的位置最终是否属于你,有一点我希望你知道:我们,包括何学姐、颀阳,甚至……包括刚才用错误方式反对你的谢焜昱,我们都会毫无保留地支持你。”
“我无法替他辩解他做这件事的方式,”她坦诚地说,“那确实非常糟糕,让你难堪,也让我们都感到意外和棘手。” 先肯定对方的感受,不偏袒。
“但我们或许可以暂时放下愤怒,一起探讨一个更让人难受的问题:一个平日里聪明、而且通常都非常支持你、信任你的人,为什么今天会甘愿冒着让你憎恨、让所有人看笑话的风险,去做这件在他看来是‘坏事’的事情?”她引导陈露汐跳出情绪,去思考行为背后的动机,“这背后,有没有一丝微小的可能……是他恐惧着某种在他看来,比让你生气、甚至比暂时失去你信任更可怕的后果?某种……他觉得自己无法掌控,也无法保护你免于其中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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