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的心跳漏了一拍。
巷子口,阿草抱着丫妹跪在地上,丫妹小脸烧得通红,呜咽声像小猫爪子挠在人心上。两个官差越走越近,皮甲摩擦发出悉索声,手按在腰间剑柄上,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过巷子里的每一处阴影。
不能出去。陈远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硬生生压住冲出去的冲动。他现在出去,除了把自己和老藤搭进去,救不了阿草。肋骨处的剧痛提醒着他现在的状态——连站稳都费劲,更别说对付两个全副武装的官差。
怎么办?
他目光飞速扫过巷子。老婆子已经慌了,端着破碗的手在抖,嘴里念叨着“造孽啊”。阿草还在磕头,额头沾了泥土,眼泪混着灰,脸上全是绝望。
就在这时,陈远眼角余光瞥见巷子另一头——几个光屁股娃娃正撅着屁股在烂泥坑里刨什么东西,旁边堆着些捡来的破瓦罐和烂木棍。
有了。
陈远抓起身边一块土坯,用尽全力,朝着娃娃们旁边的破瓦罐堆扔了过去!
“哗啦——!”
土坯砸中瓦罐,发出一声脆响!烂陶片四溅,泥水泼了娃娃们一身。娃娃们吓了一大跳,“哇”地哭喊着四散跑开,踩得泥水乱溅,动静不小。
两个官差立刻被吸引了注意,警惕地看向那边。趁这机会,陈远压低声音,朝着巷子口的方向,用尽力气模仿老藤那粗哑的嗓音,含糊地喊了一句:“差爷……那边……有人偷东西……”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巷子里足够清晰。两个官差对视一眼,留下一个继续盯着阿草这边,另一个快步朝娃娃们跑开的方向走去——在秦邑,偷盗也是重罪,他们不敢大意。
留下的那个官差皱了皱眉,看着跪在地上的阿草,又看看慌张的老婆子,不耐烦地挥挥手:“起来起来!抱着孩子在这哭丧呢?有照身贴没有?”
阿草哆嗦着从怀里摸出那卷竹简——是陈远给她的那份,写着“草”的名字。她双手捧着递过去,头埋得更低:“军爷……孩子病了,求口米汤……”
官差接过竹简,扫了一眼,又看看丫妹通红的小脸,脸色稍微缓了缓——照身贴是真的,印鉴齐全。在秦邑,有照身贴就是“民”,哪怕是流民,也比没有身份的“隶”强,至少受律法保护,不能随意打杀。
“病了去找巫医,在这哭有什么用?”官差把竹简扔回给阿草,语气依旧硬邦邦,但少了些杀气,“赶紧走!再堵在巷口,按滋扰论处!”
老婆子如蒙大赦,连忙把破碗塞给阿草,推着她:“快走快走!往西边去,那边有收草药的……”
阿草抱着丫妹,抓着破碗,踉踉跄跄地朝巷子西头跑。官差没再阻拦,转身去找同伴了。
陈远松了口气,后背全是冷汗。他扶着墙,等阿草跑出一段,确认官差没再注意,才艰难地挪出牲口棚,沿着墙根阴影,远远跟了上去。
阿草抱着丫妹,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不时回头张望,脸上泪痕未干。陈远跟了半条巷子,在一个堆满烂菜叶的角落追上她,低声道:“阿草,这边。”
阿草吓了一跳,看清是陈远,眼泪又涌出来:“远哥……丫妹她……”
“我知道。”陈远看了看丫妹,小丫头眼睛半闭,呼吸急促,额头烫得吓人。他摸了摸怀里吴三给的药——那是治黑水腐蚀的,对孩子高烧没用。“先离开这里,找个安全地方。”
他带着阿草,绕开主巷,专挑最脏最乱的夹道走。吴三说的那个地址在窝棚区深处,靠近一条臭水沟。两人走了近一刻钟,才找到地方。
那是个破败得几乎要塌掉的院子,土墙倒了半边,院里长满半人高的杂草,三间土坯房有两间屋顶漏着大洞,只有最靠里的一间还算完整,门板歪斜,窗棂糊着破麻布。
院子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臭味——是旁边那条臭水沟飘来的,混合着腐烂垃圾和死老鼠的味道。但这也有个好处:周围几乎没人住,最近的窝棚也在三十步外,且都门窗紧闭,显然住户也受不了这味道。
“就这儿。”陈远推开那间还算完整的房门。屋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张用石头和木板搭的破床,一个缺了腿的破木墩,墙角堆着些干草和破烂。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蜘蛛网从房梁垂下来。
但至少能遮风挡雨,而且隐蔽。
阿草把丫妹放在铺了干草的破床上,急切地看向陈远:“远哥,药……”
陈远摇头:“吴三给的药是治老藤那种伤的,丫妹这病得另想办法。”他摸了摸丫妹的额头,烫得吓人。“得找退烧的草药,还有干净的水。”
他从怀里掏出吴三给的那个小布包,里面是几个草药香包。他拆开一个,里面是艾叶、菖蒲、苍术之类的,都是驱虫防瘴的,但对退烧没什么用。
“你在这儿守着,别出去。”陈远对阿草说,“我去弄点水和草药。老藤还在牲口棚,得把他背过来。”
“远哥你的伤……”阿草看着他惨白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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