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踩着晨雾穿行窄巷,陶罐贴在肋下,像揣了块刚出炉的烙铁。税银还在发烫,隔着粗布斗篷都能燎到皮肉。她没敢停下,一路绕过三处巡更路线,直到看见街角那家馄饨摊的油布幌子还在风里晃荡——老板昨夜收摊时打的哈欠都还没散干净。
她蹲在摊后阴影里,膝盖顶着陶罐边缘,袖口一垂,遮住手部动作。耳后那片伪造账册的残纸被抠出来,指尖一捻,展开巴掌大一块。然后她从罐夹层抽出鸦背笺,信封翻过来,内衬朝上。指腹轻轻一抹,一道环形凹痕赫然在掌心打了个转。
“还真不怕烫。”她低声咕哝。
这圈凿痕她认得,三年前亲手砸碎过一匣子同款铜钱。玄字级暗桩接头用的信物,边沿特地磨成十二道细齿,专为防伪。按规制,整套东西早该随她一把火烧进冷宫地窖,连灰都不剩。现在倒好,不仅信封里藏着一枚活的,连印记弧度都跟她当年毁掉的一模一样。
她冷笑一声,把假账纸并排贴上去比对。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谁给你的胆子,拿我的命根子当邮票?”
话音落,远处传来挑水夫吆喝。她立刻收手,将两样东西重新塞回原位,只留指尖在罐口轻轻一敲——三长两短,是青雀挖坑前总爱哼的小调暗号。她不是真要传讯,只是靠这节奏稳住呼吸,免得毒发前兆抽得手指发僵。
再起身时,她拐进一条死胡同,墙根堆着废弃药渣。砖缝里有道暗槽,她用铜钱撬开,掏出半截艾条。这是前几日谢沉舟射箭误伤自己后,偷偷塞给她“驱寒用”的,说是御医院特供,其实味儿冲得能熏醒死人。
她划了火折子点上,烟气一冒,立刻把鸦背笺悬在上方。艾草混着陈年霉味往上窜,纸面渐渐泛出墨影——北邙狼头图腾缓缓浮现,左耳缺角、右爪断趾,跟三年前她在北境雪谷剿灭的那支走私商队旗帜一模一样。
那晚风雪太大,她带着七名暗桩围堵车队,最后只剩她一人站着。火把烧了整整一夜,连马鞍都化成了灰。可如今这图腾又回来了,还堂而皇之地印在敌方密令里,像是有人故意往她眼皮底下拍了一巴掌。
她盯着那缺角耳朵看了两秒,忽然抬手,“啪”地扇了自己一耳光。
清脆响亮。
疼醒了。
不是梦,也不是幻觉。是真的有人复刻了她的任务标记,还用她的制式铜钱激活系统,明摆着是要把她从“猎手”变成“猎物”。
她正要收信,眼角忽然扫到窗外檐角——一抹青铜色一闪而过,衣角收得极快,但那质地错不了:千劫楼傩面人专用的哑光缎,遇光不反、遇风不响,专为潜伏设计。
对方没进来,说明还不确定她在里面;可若她现在破门而出,脚步声一响,立马就成了靶子。
姜晚低头看了看陶罐,又看了看手中艾条。
然后她咬破舌尖,一口血直接抹在窗棂缝隙。血腥味混着艾烟飘出去不到十息,一只黑猫从隔壁屋顶窜下来,冲着窗户就是一顿猛扑。爪子刮得木框“吱呀”乱叫,顺势撞翻了屋里唯一那盏残烛。
火光“噗”地灭了。
黑暗里,她动作没停。真信迅速塞进小衣夹层,紧贴胸口压住;伪造账册原样放回紫檀匣,还顺手洒了点药渣在上面,伪装成翻找痕迹。接着一脚踹翻墙边旧药柜,药材撒了一地,噼里啪啦响得跟逃命似的。
做完这套,她弯腰摸到地砖松动处,掀开一块,下面竟是条废弃排水管。她蜷身钻进去,污水没过脚踝,臭得能熏倒一头牛。但她走得稳,一步没回头。
管道尽头通向宫墙内侧一处暗沟,出口盖着铁箅子。她推开半寸,外头正是御花园西侧假山群。天光微亮,巡宫侍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两列交替巡逻,间隙刚好够她滚身而出。
她贴着石壁滑到藤蔓后头,抱着陶罐蹲下。税银温度还没降,隔着衣服烫人。她不敢动,只能任那股热劲儿一下下往骨头缝里钻,混着蚀骨香发作前的寒意,在体内来回拉锯。
远处钟鼓楼传来五更初响。
她数着宫道上的影子,等下一个巡逻空档。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陶罐缺角,那是三年前摔的,补都没补,就这么用了下来。和她一样,破是破了点,但够硬。
突然,头顶藤枝轻晃。
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落下,正好贴在她肩头。紧接着,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从假山另一侧绕来,靴底碾过碎石,节奏稳定,不急不缓。
她屏住呼吸,手慢慢移向袖中飞针。
那人越走越近,终于在她藏身的石缝前停下。
黑靴立定,鞋尖朝外,像是早知道她在这儿。
然后,一只修长的手从旁伸来,慢条斯理地拨开垂落的藤蔓。
阳光斜切进来,照见那人袖口绣着金线龙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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