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蹲在昭阳宫偏殿的窗台上,手里那片落叶还没完全盖住陶罐,她就已经把它掀开了。罐子一烫手,她就知道不是错觉——税银上的金纹又泛起来了,像只不听话的萤火虫,在暗处一闪一闪。
她没再点蜡烛,嫌麻烦还容易露馅。反手从袖袋摸出一小瓶醋液,轻轻一抹,银面顿时浮出三个字:“戊七位”。
“还真是你。”她嘀咕一句,把银锭塞回罐底,顺手将伪造的账册副本叠成指甲盖大小,夹进耳后。这玩意儿是昨儿半夜用御膳房的废菜单临摹的,连墨迹深浅都照着户部老档房的笔路来,就等着谁眼瞎谁上当。
外头更鼓敲了三声,她翻下窗台,陶罐往腰间一系,披了件灰扑扑的粗布斗篷就溜出了宫墙侧门。排水渠那头湿滑得很,她差点踩到一只死老鼠,好在冷宫三年练出来的脚程没丢——三拐两绕,人已蹲在西市一条窄巷口,正对那户部主事拎着油纸包的身影。
这人走路怪得很,一会儿快一会儿慢,中途还突然折返两次,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姜晚缩在酒坊后墙,心说这不是防人,是怕鬼吧?可再警觉也没用,下一瞬,屋顶黑影一闪,两名戴青铜傩面的人落地无声,一人捂嘴,一人捆手,麻袋一套,主事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被拖进了地窖口。
整个过程利落得像切豆腐。
姜晚没动。这种场面她见多了,千劫楼办事向来干净,不留活口也不留痕迹。但她今天要的不是活口,是死证。
她等了半盏茶工夫,确认没人再出来,才绕到主事宅邸后院。铁栅栏锈了一半,她用铜钱边缘撬开木窗,翻身进去时顺脚踢了块碎砖,压住窗缝免得它吱呀作响。
屋内静得出奇,只有烛火在墙上投出晃动的影子。她屏息贴墙走,耳朵贴地听了片刻,地板第三块有空响。撬开来一看,底下果然藏着东西——砚台底部压着一封信,信纸一角画着狼头图腾,墨色新鲜,像是刚写完没多久。
“北邙的狗倒是勤快。”她冷笑,正要收信,忽然察觉身后气流微变。
书案旁那支烛台,不知何时竟自己转了个半圈,底座咔哒轻响,墙面随即滑开一道暗格,弹出个紫檀小匣。火漆印鲜红刺目,四个字清清楚楚:**烛阴天字**。
姜晚瞳孔一缩。
天字级密令,按规制只有萧绝亲批才能启用,连千劫楼普通执事都碰不得。现在却出现在一个小小主事的书房里,还是自动触发机关弹出来的——说明有人远程操控,而且知道她会来。
她没碰匣子,反而退后三步,靠墙站定,手悄悄摸向陶罐。罐身微烫,税银还在发热,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她咬破指尖,挤出一滴血抹在窗棂上,血腥味引来野猫撞翻外屋烛台,“啪”地一声灯灭,屋里顿时乱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她闪身扑向暗格,手指勾住小匣边缘,迅速抽出里面那封密信。真信入手沉甸甸的,纸张特制,遇风不变色,遇水不化墨,正是南疆巫族用来传军情的“鸦背笺”。
她不敢多看,立刻从耳后取出伪造账册副本,塞进匣中,原样合上。又故意打翻墨汁瓶,泼得满地都是,还顺手把砚台推歪,制造出翻找过的假象。
做完这些,她正准备撤离,眼角余光忽然扫到墙角矮柜——那里摆着个青瓷杯,杯底残留半圈茶渍,形状像个歪扭的“卢”字。
她脚步一顿。
卢尚书?这主事跟他有往来?
来不及细想,远处传来巡夜梆子声,她立马吹灭残烛,抱着陶罐从后窗跃出。落地时脚下一滑,差点摔进臭水沟,好在及时扶住墙根,顺势把沾泥的鞋底蹭干净,才猫着腰钻进巷子深处。
街角转过一处卖馄饨的摊子,热气腾腾,老板打着哈欠收锅盖。姜晚趁机脱下斗篷反穿,露出里面素净的婢女裙衫,又顺手抓了把摊前的葱花撒在肩头,远远看去就像个熬夜伺候主子的粗使丫头。
她混进早起买早点的人流,一边走一边低头检查陶罐。真信藏在夹层,紧贴税银,两样东西一冷一热,倒像是互相比着劲儿。她伸手摸了摸罐身缺角,那是三年前摔的,补都没补,就这么用了下来。
和她一样,破是破了点,但够硬。
前方巷口已有挑水夫吆喝,天边刚透出鱼肚白。她数了数步子,离昭阳宫还有七条街,五更前肯定能回去。只要赶在千劫楼发现密信被调包之前把内容誊录出来,这场戏就能接着唱。
她刚拐进一条窄道,忽听身后“咯”的一声轻响。
回头一看,一块瓦片从屋檐滚落,砸在青石板上裂成两半。裂缝正中间,卡着一枚青铜钉,钉帽上刻着陌生符文,像是某种标记。
姜晚盯着那钉子看了两秒,没捡,也没躲。
她只是把陶罐往怀里搂紧了些,脚步不停往前走。晨雾渐浓,她的身影一点点模糊在街角,唯有那枚钉子静静躺在碎瓦之间,尖端朝东,像一根指向风暴中心的针。
她的手指在罐口摩挲了一下,低声说了句什么,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风吹过空巷,卷起一片枯叶,啪地贴在墙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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