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襁褓中的朱由检在吃了睡、睡了吃的单调生活中,迎来了他降生后的第一个春天。
转眼已是二月,窗外的柳条似乎也透出了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绿意。然而,北京城的气候依旧寒冷,料峭的春寒时不时地随着穿堂风,钻入宫殿的每一个角落,提醒着人们冬日的余威尚未完全消散。
自打出生以来,李明远便没有踏出过殿内的暖阁半步。这方寸之地,便是他目前所能感知的整个世界。随着满月已过,他那初生时皱巴巴的小脸也渐渐舒展开来,变得粉粉嫩嫩,肌肤也如同上好的羊脂玉般白皙细腻。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越发显得灵动有神。这样的朱由检,无疑更加惹人怜爱。
这一日午后,暖阁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室外的寒意。刘淑女斜倚在铺着厚厚锦垫的软榻上,怀里抱着咿咿呀呀的朱由检,正柔声细语地给他讲着不成调的“故事”——大多是她自己随口编的一些关于小动物、小花草的趣闻,虽然简单,却充满了母性的温柔。
朱由检配合地眨巴着眼睛,时不时发出几声软糯的附和,将刘淑女逗得眉开眼笑,心情甚是愉悦。
就在这温馨的时刻,负责在外间采买和打探消息的宫女巧绣,脚步匆匆地从殿外走了进来。她先是规规矩矩地给刘淑女请了安,然后脸上带着几分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凑近了些,低声道:“启禀娘娘,奴婢刚从宫外采买回来,想着娘娘惦念家中,便顺道打探了一下娘娘府上的消息。”
刘淑女闻言,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抱着朱由检的手也下意识地紧了紧,急忙问道:“哦?家里可还好?我母亲身体可还康健?”
她虽身在深宫,但心中无时无刻不牵挂着宫外的亲人。她的娘家刘家,祖上刘山子曾因追随太宗文皇帝(朱棣)参与靖难之役而立下汗马功劳,被封为河阳卫正千户,世袭罔替。传至九代之后,族中一支迁入宛平,便成了京师人士。
她的父亲刘应元,便是这世袭千户的后人。虽然到了父亲这一辈,家道或许不如往昔显赫,手中的实权也可能不多,但毕竟是正经的武官世家,在村子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日子过得总比寻常百姓要体面得多。
巧绣的眉头微微蹙起,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沉重,眼中甚至泛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泪光:“回娘娘的话,奴婢……奴婢听闻,娘娘胞弟刘大人托人传话出来,说……说府上近来有些……有些不顺遂。”
“不顺遂?”刘淑女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是出了什么事?”
巧绣叹了口气,用袖角轻轻拭了拭眼角,哽咽道:“倒也不是官位的事。刘大人说,去年冬天格外寒冷,徐老夫人……徐老夫人,入冬后便一直不大爽利,咳喘连连。前些日子,更是……更是突然就病倒了,如今卧床不起,汤药不断,府里上下都急坏了。听说……听说为了给老夫人请名医、用好药,府里已经……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
“什么?!母亲病倒了?还为了医药费捉襟见肘?!”
刘淑女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中的朱由检差点没抱稳。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险些晕厥过去。
“娘娘!娘娘您当心啊!”一旁的彩儿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刘淑女,急声呼唤。
朱由检也被母亲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刘淑女被儿子的哭声惊醒了几分,强撑着定了定神,但声音依旧带着浓浓的鼻音和颤抖,她抓住巧绣的胳膊,急切地问道:“母亲他……他到底怎么样了?要不要紧?以我家的家底,怎会为了医药费就……就如此不堪?可是……可是有什么其他的变故?”
她心中疑窦丛生。娘家虽非大富大贵,但祖上毕竟是世袭千户,几代人的积累,不至于连母亲看病的钱都拿不出来。除非……除非是家中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大事!
巧绣闻言,脸上露出一副为难又焦急的神色,眼泪更是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娘娘明鉴!刘府的底子奴婢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只是老夫人这次病得实在蹊跷又凶险,请的都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名医,用的也都是百年老参、千年灵芝这等金贵的药材!这些东西,哪一样不是价比黄金?再厚的家底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刘大人也是实在没辙了,又怕外人知道府里窘迫,失了体面,才……才斗胆托人传话进宫,指望着娘娘您……”
她说到这里,便泣不成声,仿佛刘家的困境都是因为对老夫人的病太过上心所致。
刘淑女听着巧绣的哭诉,心中的疑虑稍减,但不安却更甚。若真是病得如此凶险,需要这般金贵的药材,那母亲的状况她不敢再想下去。
她深知巧绣这丫头素来有些油滑,平日里也没少从自己这里讨些小便宜。但此事关乎母亲性命,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万一真如巧绣所言,自己若是吝啬了,岂非成了不孝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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