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的初冬,风裹着寒意掠过市委大楼的窗棂,将楼前的梧桐叶卷得簌簌作响。
秦川正坐在办公桌前,翻看大茅岭村送来的金华山旅游区土地流转村民签字册,每一页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红手印按得清晰整齐。秘书推门而入时,脚步比往常更急,手里捏着一份盖着鲜红印章的文件,脸色白得像纸。
“秦书记……”秘书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将文件递到秦川面前。
秦川的目光落在文件标题上——《关于暂停秦川同志山城市委书记职务的决定》,短短一行字,却像一块巨石,砸得人呼吸一滞。他伸手拿起文件,指尖划过下面的内容,字字句句都透着不容置喙的严肃:鉴于易老提出的核查诉求,结合当前对金华山项目及秦东维权事件的核查进展,经研究决定,暂停秦川同志职务,配合组织全面核查。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秦川捏着文件的手很稳,没有一丝晃动。他抬眸看向秘书,眼底平静得没有波澜,仿佛早有预料:“什么时候的决定?”
“刚从中央传过来的,督查组的人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了。”秘书的声音更低,“还有……外面的消息已经封不住了,不少干部都在私下打听,人心有点浮动。”
秦川点了点头,将文件轻轻放在桌上,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藏青色西装。衣襟平整,袖口笔挺,依旧是那副一丝不苟的模样。他走到窗前,望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金华山,目光悠远。
从易老放出“必欲除之”的话开始,他就知道,这场风波不会轻易平息。易家盘根错节的势力,加上那位九旬老人积攒了近百年的人脉威望,足以撬动各方力量。暂停职务,不过是这场博弈中,对方打出的又一记重拳。
“通知督查组,我这就过去。”秦川的声音沉稳如常,听不出半分沮丧或愤懑。
秘书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喉咙发紧,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句:“秦书记,您……多保重。”
秦川没有回头,只是轻轻颔首。
会议室里,气氛肃穆得近乎压抑。中央督查组的成员全部在座,组长李建国坐在主位上,手里捏着那份停职决定,眉头紧锁。看到秦川走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有同情,有惋惜,也有几分审视。
秦川步履从容地走到指定位置坐下,抬眸看向李建国,率先开口:“李组长,我是来配合核查的。”
李建国看着他平静的神色,心里掠过一丝复杂。他见过太多官员面对停职时的失态,哭闹的、辩解的、歇斯底里的,却从未见过像秦川这样,平静得仿佛只是来参加一场普通的工作会议。
“秦川同志,”李建国的声音沉缓,“这份停职决定,你应该已经看过了。组织上做出这个决定,是基于当前核查工作的需要,也是为了回应相关诉求,还请你理解。”
“我理解。”秦川颔首,“组织核查,是为了还原真相。我接受停职决定,也会全力配合核查工作。关于秦东维权的所有细节,关于金华山项目的每一笔资金、每一道审批流程,我都可以一一说明,相关材料也早已整理完毕,随时可以调取。”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语气坚定:“我秦川为官数十载,从基层一步步走到今天,始终记得‘为人民服务’这五个字。我为秦东维权,是因为他作为普通公民的合法权益受到了侵害;我力推金华山项目,是因为它能让大茅岭村的百姓摆脱贫困,过上好日子。我没有利用职权谋取私利,更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党和人民的事。”
这番话掷地有声,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李建国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我们会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开展核查工作。希望你能保持积极配合的态度,澄清相关问题。”
秦川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
走出会议室时,走廊里静悄悄的,几个路过的工作人员看到他,都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欲言又止。秦川没有理会那些复杂的目光,只是挺直脊背,一步步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落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回到办公室,秦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电话,拨通了蒋兰的号码。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听到了妻子熟悉的声音,连日来的紧绷,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我没事。”秦川的声音放柔了几分,“停职只是暂时的,你和爸也要保重,相信组织会还我们一个清白。”
电话那头的蒋兰沉默了片刻,传来一句带着哽咽却依旧坚定的话:“我等你。”
挂了电话,秦川将桌上的文件一一整理好,又拿起那份金华山项目的规划图,轻轻摩挲着。图上的金华山云雾缭绕,大茅岭村的轮廓清晰可见,那里有村民们期盼的眼神,有他许下的承诺。
他将规划图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拿起办公桌上的名牌——“山城市委书记 秦川”,轻轻擦拭了一下上面的灰尘,放在了桌角。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门外,秘书正等着他。
秦川抬眸望向远处的金华山,风卷起他的衣角,寒意刺骨,可他的眼神,却比阳光还要明亮。
他知道,停职不是结束,而是另一场较量的开始。
只要真相还在,只要民心还在,他就不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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