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影岛的夜晚,即使是在所谓的“冬季”,也常常在暴雨过后,带来一股渗入骨髓的、混合着浓重湿气的寒意。
寒风在“磐石居”外呼啸,穿过密林,发出如同鬼怪呜咽般的声响。屋内,火塘的余烬顽强地散发着最后一点微弱的暖意,与屋外的湿冷形成对峙。
林墨裹紧了那张陪伴他许久的鹿皮,躺在重新编织、厚实了许多的香蒲草垫上,却毫无睡意。这一次,并非因为身下草垫的不适,也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小腹一阵紧过一阵、越来越难以忽略的胀痛。
起夜。
这两个字在拥有现代化设施的文明世界里,或许只是一个翻身、下床、几步路的简单动作。但在这座孤岛的寒冬深夜,却无异于一场艰苦卓绝的远征。
它需要鼓起巨大的勇气,离开好不容易用体温焐热的、相对舒适的被窝,推开那扇沉重而冰冷的榉木门,顶着瞬间就能把人吹透、带着湿冷海腥味的寒风,以及黑暗中可能存在的、未知野兽的窥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几十米外那个用石块粗糙围起来的、露天的“厕所”。
每一次起夜,都是一次折磨。寒风如同冰冷的刀子,瞬间剥去他身上所有来之不易的暖意,冻得他浑身控制不住地哆嗦,牙齿咯咯打颤。
回到屋内后,往往需要蜷缩在火塘边好一阵子,才能重新找回那点可怜的温暖,睡意早已被驱散得无影无踪。而且,那处露天场所在深夜的黑暗中,总让他本能地感到一种莫名的心悸和不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阴影里潜伏着。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林墨咬着牙,感受着膀胱传来的、越来越强烈的压力,内心充满了抗拒和烦躁。这原始而粗陋的排泄方式,不仅是对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家”的尊严的践踏,更是对自身生存资源的巨大浪费。宝贵的体热在每一次起夜中无情流失,睡眠质量大打折扣,直接影响第二天的精力和体力。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反复酝酿、逐渐清晰成形:他需要一个夜壶。一个能放在室内、安全、卫生、便于夜间使用和后续处理的容器。
他立刻起身,借着火塘微弱的余光,走到工具区。摸索着点燃一支松明,昏黄而跳动的光线立刻驱散了工作台周围的黑暗。
他取出储备的、质地细腻的黏土,加入适量的水和精心筛选过的细沙以增加强度、减少开裂,然后开始用力地揉捏、摔打,让泥料变得均匀而富有韧性。
这一次,他对陶土胚体的要求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器壁必须足够厚实均匀,能够承受内部液体的静置压力,以及可能因冷热变化产生的应力;形状要便于手持和稳定放置,壶口需要适当收窄;而最关键的是,必须有一个密封性良好的盖子!
他全神贯注,双手在冰凉而黏滑的泥料中反复揉搓、塑形。先做出一个类似小号陶罐的壶身,壶口特意收拢,并塑出略微外翻的唇边,便于与盖子契合。然后,用更加精细、揉搓更充分的泥料,仔细捏制出一个圆拱形的盖子,盖沿的直径要略大于壶口,确保能完全覆盖。在盖子的顶部中央,他还特意捏了一个小小的、便于手指抓握的圆钮。
最后,也是最考验手艺的一步:在壶口外翻的唇边和盖子内侧接触的地方,他用蘸水的手指反复刮抹、按压、塑形,确保两者能紧密贴合,形成初步的物理密封。
塑形完毕,他将这小小的胚体放在通风处阴干了好几天,期间不时检查,调整可能出现的细微变形。然后是紧张的烧制。
林墨特意为这个小物件单独开启了一次小型土窑,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火候,生怕它像之前一些试验品那样,在高温下因为受热不均或内部气泡而开裂报废。当窑温终于自然冷却到可以触摸时,他怀着忐忑的心情,颤抖着手取出成品——一只深褐色、厚壁、带着原始拙朴气息、却异常完整的带盖陶壶。
他迫不及待地进行测试。装上清水,盖上盖子,用手紧紧按住,然后将壶身倒置过来……只有几滴微小的水珠从盖沿缝隙处缓慢渗出!密封性远远超过他的预期!
林墨如获至宝,心中涌起一阵微小的、却实实在在的喜悦。他立刻在生活区远离火塘、靠近墙角、相对隐蔽的位置,用几块大小合适的平整石块,垒砌了一个小小的、稳固的“夜壶台”。然后将这只崭新的陶夜壶,端端正正地摆放在上面。
夜幕再次深沉地降临。
当那熟悉的、令人烦躁的胀意再度袭来时,林墨没有像往常那样经历痛苦的心理挣扎。他只是平静地坐起身,掀开鹿皮,穿着单薄的衣物,几步走到墙角。揭开那紧密扣合的陶盖,顺畅地解决了问题,再迅速将盖子盖严。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身体几乎没有离开温暖的区域,更没有感受到一丝屋外的寒风!屋内,除了瞬间多了一丝微弱的气味,一切如常。没有刺骨的寒冷,没有黑暗中的恐惧与不安,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便利和由此带来的、深刻的安全感与掌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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