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客栈一会后,沉满樱心中那点懵懂的情愫与好奇,如同被春风拂过的种子,悄然萌芽。她不再满足于仅仅一次的道谢。报恩,成了她正大光明接近那位“秦公子”的最佳理由。
她开始“恰好”出现在秦灼华可能出现的场所。有时是城中最大的书局“墨韵斋”,她会“偶然”与正在翻阅地理志或杂记的秦灼华相遇,轻声请教几个关于书中风物的问题;有时是环境清雅的茶楼“一品轩”,她会“碰巧”看到临窗独坐饮茶的秦公子,上前见礼,分享一两样新得的茶点。
每一次“偶遇”,秦灼华的反应都礼貌而疏离。她会解答沉满樱的问题,言辞简洁精准;会收下她的小心意,道谢得体;也会与她闲谈几句永州见闻或诗词歌赋,展现出良好的教养与广博的学识。但态度始终维持在“对待一位尊贵且心怀感激的郡主”的尺度上,不远不近,不冷不热。
这种态度,反而让沉满樱更加确定秦公子人品高洁,不图回报。她心中的好感与探究欲与日俱增。兄长沉翊虽派人暗中留意了几次,见二人相处并无逾矩,妹妹每次回来也只是神情愉悦、谈吐间对秦公子赞不绝口,便也渐渐放松了些警惕,只叮嘱妹妹注意分寸,不可过于频繁。
这日,沉满樱得知秦灼华似乎对永州城郊的“清源书院”颇感兴趣,曾向人打听过。她立刻有了主意。
清源书院位于永州城东翠微山麓,是南境颇有名气的书院,虽不比江南三大书院,但也出过不少进士举人,环境清幽,藏书颇丰。沉满樱向父兄提出,想去书院为母亲祈福抄经(书院后山有座小佛堂),顺便借阅几本家中没有的典籍。沉巍想着女儿多出去散心也好,书院清静安全,便同意了,依旧让沉翊陪同。
于是,一个阳光和煦的午后,沉家兄妹的车驾便停在了清源书院门外。
沉满樱今日穿了一身湖水绿绣缠枝莲的襦裙,外罩杏子黄半臂,发髻梳得简单,只戴了珍珠发簪和一对翡翠耳钉,清新雅致,又不失王府郡主的端庄。沉翊则是一身便于行动的玄色劲装,外罩锦缎披风,越发显得身形挺拔,气势迫人。
书院山长早已得到消息,亲自迎出,态度恭敬而不谄媚。沉翊言明妹妹只是来祈福抄经、随意看看,不必惊扰学子。山长会意,引着他们往后山佛堂和藏书楼方向去。
行至半途,经过一片竹林掩映的临溪轩馆时,沉满樱眼尖,瞥见轩中正有一人凭栏而立,手中执着一卷书,目光却落在溪流潺潺之上,侧影清隽,正是秦灼华。
她心中一跳,面上却故作惊讶,轻声对山长道:“咦?那位似乎是……秦公子?没想到在此遇见。”
山长顺着望去,笑道:“郡主认识秦公子?这位秦公子是近日来的访客,持着姑苏一位老友的荐书,说想看看书院藏书,感悟文气。此子谈吐不俗,于经史子集皆有涉猎,老夫便允他暂住客房,随意阅览。”
沉翊目光微凝,看向轩中之人。秦灼华似乎也听到了动静,转过身来,见到他们,眼中适时地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放下书卷,步出轩馆,拱手为礼:“沉世子,郡主,山长。没想到在此巧遇。”
沉翊还礼,语气如常:“秦公子好雅兴,书院清幽,确是读书静思的好去处。”
山长见他们相识,便识趣地借口去安排茶点,留下三人。
沉满樱压下心中雀跃,微笑道:“秦公子也来书院看书?我今日来为母亲祈福,也想找几本杂记解闷。不知公子在看什么书?”
秦灼华将手中书卷微微示意,是《水经注·江水篇》。“随意翻翻,了解些江河地理。郡主若寻杂记,藏书楼东侧第三排书架,有一些前朝及本朝的游记、笔记,或许合意。”
“多谢公子指点。”沉满樱笑意盈盈,转向沉翊,“哥哥,我想先去佛堂,然后去藏书楼看看。秦公子对书院熟悉,不如……”
她话未说完,但意思明显。沉翊看了看妹妹期待的眼神,又看向神色平静无波的秦灼华,心中权衡。书院之内,众目睽睽,料也无妨。便道:“也好。那便劳烦秦公子,稍后指引舍妹去藏书楼。我先去佛堂外等候。”
这既是给妹妹制造一点单独相处(虽在公共场合)的机会,也是再次观察秦灼华的机会——看他是否会趁机说什么不妥之言。
秦灼华神色坦然:“举手之劳,世子客气。”
沉翊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随引路仆役往佛堂方向去了。
竹林边,溪声潺潺,只剩下沉满樱与秦灼华二人,以及不远处侍立的青溪和沉满樱的贴身丫鬟。
“秦公子近来可好?在永州还习惯吗?”沉满樱主动开口,语气比之前私下“偶遇”时更添了几分亲近。
“尚可。永州人杰地灵,颇长见识。”秦灼华回答得依旧简洁,目光掠过沉满樱发间微微颤动的珍珠,语气放缓了些,“郡主气色看起来比前些时日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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