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满樱闻言,心中一暖,脸颊微热:“多谢公子挂怀。家中悉心照料,已无大碍了。”她顿了顿,鼓起勇气,“其实……今日来书院,也是想着或许能遇到公子。一直想寻个机会,好好谢谢公子,不只是礼物……那日在崖边,若非公子,我……”她声音低了下去,眼中泛起些许后怕的氤氲。
“过去之事,郡主不必再挂怀。”秦灼华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郡主吉人天相,必有后福。往后,多加小心便是。”
沉满樱抬起头,看着秦灼华沉静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怜悯,没有居功,只有一片澄澈的平静,却奇异地抚平了她心中残余的惊悸。她忽然觉得,比起那些华丽的感谢词藻,这样简单的话语更让她感到踏实。
“公子说的是。”她展颜一笑,转移了话题,指着溪流对岸一片正在修建的房舍,“那边是在扩建书院吗?”
秦灼华顺着她所指望去,点了点头:“听山长提及,是书院筹款新建的‘格物斋’,意在鼓励学子涉猎天文、地理、算术、匠造等实用之学,不拘泥于经义八股。”
“格物斋?”沉满樱有些好奇,“这倒是新鲜。公子似乎对这些也很感兴趣?”
“略知皮毛。家中有行商,多知各地物产风土、路途测算、器物营造,于生计颇有裨益。治国安邦,亦需通晓实务。”秦灼华淡淡说道,将“兴趣”归因于家族商业需求,合情合理。
沉满樱却听得眼睛微亮。她以往接触的男子,要么夸夸其谈诗书礼乐,要么醉心功名利禄,像秦公子这般务实而又见解独特的,少之又少。她正想再问,却见沉翊的身影已从佛堂方向转回。
“看来世子已在等候了。”秦灼华适时道,“郡主,藏书楼沿此径直行,过石桥便是。”
沉满樱有些不舍,但也知时机已过,便敛衽行礼:“多谢公子指点。那……满樱先告辞了。”
“郡主请便。”
沉满樱带着丫鬟向藏书楼走去,几步一回头,见秦灼华依旧站在原地,目光似乎又投向了溪流与对岸的“格物斋”,侧颜在竹影下显得沉静而专注。她心中那份异样的感觉愈发清晰。
沉翊走到秦灼华身边,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看对岸的工地,状似随意道:“秦公子对书院扩建之事也有见解?”
秦灼华收回目光,看向沉翊:“谈不上见解。只是觉得,读书若能经世致用,方不负所学。南境毗邻百越,山川险峻,物产独特,若有精通地理、匠造、医理之才,于安定地方、发展民生,大有助益。书院此举,颇有远见。”
这番话,既展现了她对南境实际情况的了解,又隐含了对地方治理的思考,格局不小,却完全契合她“见识广博的商贾子弟”身份,甚至隐隐投合了镇南王府作为南境实际掌控者的需求。
沉翊心中微微一动,看向秦灼华的目光少了几分审视,多了些探究与深思。“秦公子见识不凡。可惜如今朝中乃至许多书院,仍以辞章取士为重。”他叹息一声,似有感慨。
“风气渐变,非一日之功。但总需有人先行。”秦灼华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沉翊不再多言,拱手告辞,去追妹妹了。这一次,他看秦灼华的背影,少了几分疑虑,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考量。此人,或许……真的只是个颇有见识和抱负的过客?若真如此,与之结交,似乎也无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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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永州城内的另一端,赵柳两家的处境已是水深火热。
承恩公府别院大门紧闭,往日车马往来的景象不复存在,门庭冷落得可罗雀。赵明轩被父亲一封接一封的急信骂得狗血淋头,严令他不许再惹事,并设法向镇南王府赔罪。可如今连王府别院的门都进不去,遑论赔罪?商路的损失每日剧增,京城的风声越来越紧,他甚至听闻父亲在朝堂上已被御史连续弹劾,圣心不悦。恐惧与悔恨日夜煎熬着他,短短数日,人已憔悴不堪,眼中布满血丝,再不见昔日京城贵公子的风流倜傥。
柳依依的处境更为凄惨。柳家依附的生意全面崩盘,在永州的别院被债主围堵,兄长被工部停职查办的消息传来,母亲哭晕数次。赵府对她避之不及,连下人都敢给她脸色看。她试图去找赵明轩哭诉,却连院门都进不去。那枚染“血”的珠花和纸条如同噩梦般缠绕着她,她夜夜惊悸,精神恍惚,形销骨立,哪还有半分当初设计害人时的娇美阴狠。她终于明白,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代价可能是整个家族和她自己的全部未来。悔之晚矣。
镇南王府并未直接对赵柳两家动用血腥手段,但这种全方位、多层次的碾压与孤立,比刀剑更令人绝望。他们正在亲身体会,得罪南境真正的霸主,尤其是触及其逆鳞时,会是什么下场。这报复,无声,却足以碾碎他们拥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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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微山麓,清源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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