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这一日天朗气清,悦来客栈后园一处独立的小雅院被精心布置过。院中植有几竿翠竹,石桌石凳洁净无尘,桌上已备好了上等的云雾茶和几样精巧茶点。此处清幽僻静,既不失礼数,又避免了前堂的喧嚣,最是适合会客。
沉满樱一早便起来梳妆。她最终择了一身藕荷色绣折枝玉兰的云锦长裙,外罩月白色软烟罗褙子,乌发绾成简洁的倾髻,斜插一支赤金点翠蝴蝶步摇,耳坠明珠,腕笼玉镯。妆容清淡,只唇上点了些胭脂,愈发衬得肌肤胜雪,眉眼如画。虽比往日少了些娇憨明媚,却多了几分经历风波后的沉静清雅,身高虽只及沉翊肩下,但身姿挺拔,自有贵女风仪。
沉翊今日亦是一身靛蓝色云纹锦袍,玉冠束发,腰佩长剑。他身量极高,足有八尺有余(约187cm),肩宽背阔,猿臂蜂腰,久经锻炼的体魄将锦袍撑得英挺不凡。面容继承了父亲沉巍的刚毅轮廓和母亲林氏的俊朗眉眼,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线略显冷峻。此刻他走在妹妹身侧,既是护卫,亦是审视者。
兄妹二人带着几名抬着礼箱的健仆,在客栈掌柜殷勤引领下,来到雅院门前。
院门虚掩,掌柜通报后,里面传来一道清越平和的嗓音:“贵客临门,有失远迎,请进。”
沉翊抬手示意仆从留在院外,自己护着妹妹,推门而入。
只见院中石桌旁,一人负手而立,闻声转过身来。
正是“秦华”秦灼华。
她今日仍是一身男子装扮,穿着雨过天青色杭绸直裰,衣料质地极佳,却在领口袖缘处摒弃了繁复绣纹,仅以同色暗云纹勾边,腰间束着一条简素的深青色丝绦,悬着一枚质地上乘却毫无雕饰的羊脂玉佩。墨发以同色发带整齐束于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晰的鬓角。身量在女子中已算高挑(约172cm),但在沉翊面前仍矮了大半个头,身姿却挺拔如竹,丝毫不显局促。
晨光透过竹叶缝隙,在她清俊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肤色是久不见日光的白皙,五官精致却不女气,眉如墨画,眼若寒星,鼻梁挺直,唇色偏淡。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沉静深邃,眸光流转间似能洞悉人心,却又平静无波,仿佛世间万事皆难以在其中掀起涟漪。整个人站在那里,便似一泓深潭,表面平静,内里莫测。
沉翊的目光如鹰隼般迅速扫过对方全身,从衣着佩饰到身形步态,最后落在那双眼睛上,心中微微一凛。此人气度,绝非寻常商贾子弟可比。那份从容淡定,甚至隐隐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疏离感,与他“游历少年”的表象颇有出入。
“秦公子。”沉满樱已上前一步,盈盈下拜,声音清越动听,“当日断肠崖救命之恩,满樱没齿难忘。今日特来拜谢,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公子笑纳。”她姿态优雅,礼仪周全,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秦灼华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感激与好奇。
秦灼华侧身避了半礼,虚扶一下:“郡主言重了。路见不平,举手之劳而已,实在当不得如此重谢。”她的声音不高,语调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目光与沉满樱接触一瞬便礼貌地移开,转而看向沉翊,“这位想必是沉世子,久仰。”
沉翊抱拳回礼,脸上带起恰到好处的客套笑意:“秦公子,幸会。小妹之事,多蒙公子仗义援手,我沉家上下感激不尽。今日冒昧打扰,还望公子勿怪。”他笑容温朗,眼神却锐利如刀,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对方每一个细微反应。
“世子客气,郡主,世子,请坐。”秦灼华抬手示意,三人分宾主落座。青溪悄无声息地出现,为三人斟茶,而后退至秦灼华身后稍远垂手侍立,低眉顺目,仿佛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随从。
茶香袅袅,气氛看似融洽,暗流却已悄然涌动。
沉翊率先开口,似闲聊般问道:“秦公子气质不凡,听口音似是江南人士?不知仙乡何处?”
“世子好耳力。”秦灼华端起茶杯,浅浅一啜,“在下祖籍姑苏,家中世代经营些药材生意,勉强糊口。此番北上,一来游历增广见闻,二来也是想看看北方药材行情,或有拓展之意。”她答得从容,将之前准备好的背景自然道出,并将话题引向“生意”,符合其“商贾子弟”的身份。
“原来如此。”沉翊点头,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接着又道,“永州地处南北要冲,漕运便利,四方商货汇聚,药材行当在此确有不少机会。秦公子看来对永州颇为熟悉?那日能恰好在断肠崖附近……”
试探来了。看似关心,实则质疑“巧合”。
秦灼华面色不变,放下茶杯,语气平淡:“初来乍到,谈不上熟悉。只是素闻永州城外有几处景致尚可,那日闲来无事,便带侍从随意走走,不料偶遇不平之事。也是机缘巧合。”她将“巧合”轻轻带过,又将原因归于“闲逛赏景”,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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