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厂区围墙,合格上岗的工人们就已在堆场列队。陈国富领着工具保养组,正逐一检查扳手、螺丝刀,磨得锃亮的金属工具在手里掂着,分量实打实;刘二柱和小柱子跟着技术组,往反应釜底座垫防震橡胶,动作比考核时还谨慎。
余念新刚在安装进度表上签下名字,王昌友就骑着自行车急匆匆赶来,车后座的帆布包被风吹得鼓鼓囊囊。“余主任,出事了!”他跳下车,从包里掏出一张电报,“码头那边来电,咱们等的石棉垫,在芜湖江面遇到了国民党残余势力的骚扰,船被拦在江面上,一时过不来。”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人群,刚热起来的气氛瞬间冷了。刘二柱手里的扳手“哐当”掉在地上:“那咋办?没有石棉垫,管道根本没法密封,总不能让我们干等着吧?”
工人们也跟着议论起来,有人脸上露出焦虑,有人开始抱怨。陈国富皱着眉,捡起扳手递给刘二柱:“别慌,余主任肯定有办法。”
余念新接过电报,上面的字迹被江水打湿了一角,“国民党残部袭扰”几个字格外刺眼。1949年的长江沿线,确实还有不少国民党溃散的士兵,三五成群地躲在芦苇荡里,偶尔会拦截过往船只抢夺物资。
“老彭,你立刻联系军管会,让他们协调沿江巡逻的解放军部队,务必保障运料船的安全。”余念新当机立断,“王昌友,你去给码头发回电报,让他们密切关注船只会合情况,一有消息马上通知我们。”
两人应声而去,余念新转身面对工人:“大家先别急,石棉垫晚到几天,咱们不能闲着。今天上午,所有人分成两组,一组继续清理反应釜内部,把铁锈和灰尘彻底擦干净;另一组跟着老顾头,学习管道接口的打磨技术,等材料一到,咱们就能立刻开工。”
“可这清理的活,昨天不就干完了吗?”有工人嘀咕。
“再干一遍。”余念新语气坚定,“反应釜是核心设备,一点杂质都可能影响后续生产,咱们现在多花点功夫,以后就能少出故障。至于打磨技术,你们别觉得没用,管道接口磨得平不平,直接关系到密封效果,就算有石棉垫,接口不平整也会泄漏。”
工人们不再抱怨,纷纷拿起工具行动起来。陈国富带着几个人钻进反应釜,里面空间狭小,只能弯腰作业,他们用粗布蘸着煤油,一点点擦拭内壁的铁锈,煤油味混着汗水味,呛得人直咳嗽,却没人喊停。
老顾头则在空地上摆开几根废旧管道,手里拿着砂纸和锉刀:“打磨管道接口,得先顺着纹路磨,再逆着磨,最后用手摸,感觉不到凸起才算合格。当年我在芜湖兵工厂,给步枪枪管打磨,比这精细十倍,照样能磨得光滑如新。”
工人们围在旁边,跟着老顾头一步步学。刘二柱学得最认真,手里的锉刀上下翻飞,磨一会儿就停下来用手摸,不满意就接着磨,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都顾不上擦。
中午吃饭时,大家都围在临时伙房的大铁锅旁,啃着窝头就着咸菜。王长贵和几个补考的工人也过来了,他们这几天跟着老顾头补课,进步很快。“余主任,要是石棉垫一直到不了,咱们能不能找替代品?”王长贵问。
“不行。”余念新一口回绝,“普通的橡胶垫耐高温不够,油纸垫又不抗压,用了就是拿安全开玩笑。当年我在兵工厂见过,就因为有人图省事,用普通垫片代替耐高温垫片,结果反应釜运行时垫片熔化,蒸汽泄漏,烫伤了三个工人。”
这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大家都知道安全不是小事,没人再提找替代品的事。
下午刚开工,军管会就传来消息:巡逻部队已经找到运料船,国民党残部已经溃散,但船身被流弹打了几个洞,需要在芜湖码头修补,至少还要三天才能抵达安庆。
“三天?”王昌友急得直跺脚,“专署组织的参观团下周就要来,要是咱们连管道都没装完,这脸可就丢大了。”
“丢面子是小事,安全生产是大事。”余念新冷静地说,“通知下去,这三天咱们重点做设备调试前的准备工作。技术组负责核对反应釜的各项参数,工具组检修所有安装工具,工人组继续练习管道打磨和阀门调试,绝不能浪费时间。”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工人跑过来,指着厂区门口:“余主任,外面有个老头,说有办法解决密封的问题。”
余念新和老顾头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跟着工人走到厂区门口。只见一个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裳的老头,背着一个竹筐,筐里装着些晒干的植物纤维和几块黑色的胶状物。
“你是?”余念新问。
“我叫李老栓,以前在安庆造胰厂干过,专门做密封材料。”老头声音沙哑,“听说你们缺石棉垫,我这有自己配的‘油麻胶’,耐高温、抗压力,以前给长江上的货船修管道,用的都是这东西。”
老顾头皱着眉:“油麻胶?我听说过,但这东西能比得上石棉垫吗?别到时候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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