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这天,南山的向日葵田边多了块新立的木牌,上面刻着“江伯伯之墓”,旁边摆着束向日葵,是用布做的,花瓣上绣着“向阳而生”。江家遗孀摸着木牌,轻声说:“老头子,今年的籽种下去了,比去年多了三倍,你肯定高兴。”
张叔站在旁边,手里捏着把刚抽芽的苗:“老江,这是混了加拿大的籽,听说能长两米高,等开花了,我拍给你看。”他声音有点哑,却带着笑,像在跟老伙计唠家常。
陆沉带着福利院的孩子们来献花,每个孩子手里都拿着朵纸折的向日葵,是江家遗孀教的。小宇把花放在木牌前,学着大人的样子鞠躬:“江爷爷,谢谢你种的向日葵,我们会好好照顾它们的。”
风拂过花田,新翻的泥土气息混着青草香,让人心里平静。江家遗孀给孩子们讲江伯伯的故事:“他年轻时总说,人就该像向日葵,扎根在土里,脸朝着光,别管风雨多大,都得站直了。”
陆沉看着那块木牌,看着周围忙碌的人们——有人在补种新苗,有人在修灌溉的水渠,有人在给木牌刷清漆——突然明白,所谓追思,不是沉溺于悲伤,而是把逝者的念想接过来,继续往下走。就像这片花田,江伯伯虽然不在了,但他种过的籽发了芽,他说过的话记在心里,他爱的这片土地,正长出新的希望。
陆沉站在田埂上,目光落在新立起的木牌上。这是块老杉木,纹理细密如岁月的年轮,边缘还留着斧凿的痕迹。晨光斜斜地照在木牌表面,“江伯伯的花田”几个字被映得发亮,像是镀了一层金箔。
花田里,人们正三三两两地忙碌着。老张带着两个年轻人在补种新苗,他们蹲在地上,用手轻轻拨开土壤,小心翼翼地将花苗的根系埋进去,再仔细地把土压实。每栽好一株,都要用手背抹去额角的汗珠。不远处的田埂旁,李婶正弯腰修整灌溉的水渠,她用铁锹清理着渠底的淤泥,偶尔直起腰来捶捶后背。水渠里的水汩汩流淌,在朝阳下闪着细碎的金光。
空气中弥漫着新翻泥土的湿润气息,混杂着清漆特有的味道——小王正蹲在木牌前,用刷子一遍遍地给木牌刷着清漆。每刷一下,木头的纹理就深一分,那清亮的光泽仿佛要让这块木头永远保持此刻的模样。
陆沉的视线越过忙碌的人群,望向这片刚刚经历过风雨的花田。前些日子的那场暴雨来得突然,豆大的雨点砸在花苗上,泥土被冲出一道道沟壑。如今雨过天晴,被冲倒的花苗已经重新扶正,倒伏的篱笆也修葺一新。只是仔细看去,还能在田垄间找到暴雨留下的痕迹——几处新补的土颜色略深,几株花苗的叶片还带着些许萎蔫。
晨风吹过,田埂边的狗尾草轻轻摇曳,草尖的露珠簌簌落下。一只翠鸟掠过水渠,翅膀擦过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更远处的山坡上,早开的杜鹃点缀在绿荫间,像谁不经意洒落的胭脂。
陆沉忽然想起江伯伯生前最爱说的一句话:“种地的人,最懂得等待。”那时他还不完全明白这句话的分量。现在看着这片在灾后重生的花田,看着这些默默劳作的身影,他忽然懂了——所谓追思,不是沉溺于悲伤,而是把逝者的念想接过来,继续往下走。
就像此刻,江伯伯虽然不在了,但他种过的籽发了芽——那些百日草已经长出三片嫩叶,波斯菊的幼苗在微风中轻轻摇摆,向日葵的种子正在土里积蓄力量。他说过的话还回响在耳边:“土地从不说谎,你付出多少,它就回报多少。”他爱的这片土地,正在晨光中焕发着新的生机。
木牌上的清漆渐渐干了,光泽变得温润内敛。老张补完了最后一株花苗,正用袖子擦拭着铁锹。李婶修好了水渠,清澈的水流欢快地奔向每一垄花田。小王收起刷子,退后两步端详着自己的作品。
陆深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除了泥土和清漆的味道,还隐约能闻到新生叶片的青涩气息。他看见一只粉蝶翩跹而过,停在新栽的花苗上,翅膀一开一合。更远处的天际,朝霞正在慢慢散去,湛蓝的天空一碧如洗。
这片花田,这片被精心呵护的土地,正在用最朴素的方式诉说着生命的真谛——逝去不是终结,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新生。就像这些花苗,历经风雨却依然顽强生长;就像这块木牌,记录着过往,也守护着未来。
当第一缕阳光完全洒满花田时,陆沉转身加入劳作的队伍。他拿起水桶,开始为每一株花苗浇水。清水渗进土壤的声音细微而动听,像是土地在轻轻叹息,又像是在低声诉说一个关于生命与传承的故事。
离开时,陆沉看到张叔把那把新苗种在了木牌旁边,轻轻培上土:“老江,这苗给你作伴,等你‘看’到它们开花,可别忘了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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