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葵花籽,要露头。”社区的老人们念着顺口溜,在南山的花田里翻土。张叔挥着锄头,动作比年轻人还利落,江家遗孀跟在后面,把碎掉的向日葵杆埋进土里当肥料。“这叫‘化旧为新’,”她拍了拍手上的土,“去年的杆养今年的花,一点不浪费。”
陆沉带着警员来帮忙,赵毅扛着铁锹,学着张叔的样子翻地,时不时被土里的冻块硌到。“陆队,这土硬得像石头,种子能钻出来吗?”他擦了把汗,呼出的白气在阳光下散开。
“能,”陆沉用锄头敲碎块冻土,“你看这土缝里,已经有绿芽了——是去年掉的籽自己发的,比我们种的还早。”果然,翻开的土块下,几株嫩绿的芽正怯生生地探着头,顶着层薄土,像在跟春天打招呼。
孩子们也来了,提着小篮子,把挑好的种子撒进沟里。小宇一边撒一边数:“一颗、两颗……给加拿大的小朋友留十颗,让他们的种子也快点抬头!”江家遗孀笑着说:“不用留,春风会带消息的,它们听得懂。”
日头升到头顶时,花田已经翻完了,整整齐齐的垄沟像五线谱,撒下的种子是跳动的音符。张叔直起身,看着远处的山:“再过两个月,这里就该冒绿了,到时候漫山遍野,比龙抬头还热闹。”
陆沉望着翻好的土地,心里突然有种踏实的感觉。所谓“龙抬头”,不光是抬头看天,更是低头看地,是把旧的沉淀,是播新的希望,是相信不管土多硬、天多冷,只要埋下籽,总有抬头见光的那天。就像这片花田,每年都在用新绿告诉大家: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陆沉站在田埂上,望着眼前这片刚刚翻整过的土地。春二月的风还带着料峭的寒意,却已能嗅到泥土深处苏醒的气息。新翻的泥土在夕阳下泛着湿润的光泽,像一片深褐色的绸缎,在春风中微微起伏。
他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土块在他掌心松散开来,带着去秋留下的稻秆碎屑和腐殖质的芬芳。就是这样的土,去年此时还冻得硬邦邦的,犁头下去只能划出浅白的印子。如今在春风的抚摸下,竟变得这般酥软温润。
这片地,他太熟悉了。从记事起,他就跟着祖父在这片土地上劳作。每一道田垄的走向,每一处土壤的脾性,他都了如指掌。记得去年秋天收割完后,这片地是何等狼藉——稻茬参差,杂草枯黄,一场早雪把一切都封在了下面。整个冬天,土地就这样沉默着,积蓄着,等待着。
就在前几天,他赶着牛,扶着犁,一垄一垄地翻过来。犁铧破土的瞬间,他听见泥土苏醒的叹息。冻土在犁尖下碎裂,化作细密的颗粒。蛰伏了一冬的蚯蚓在阳光下扭动身躯,几只不知名的虫卵从翻开的土层中显露出来。这就是土地的性格——永远在沉寂中孕育新生。
远处,几个孩子正在田边放风筝。纸鸢在湛蓝的天空中摇曳,线轴在孩子们手中一收一放。陆沉望着那风筝,忽然觉得它就像人心里的盼头——飞得再高,根还在地上。就像这片土地,年年岁岁,看似不变,却总在轮回中孕育着新的可能。
所谓“龙抬头”,在他理解来,不光是抬头看天,期盼风调雨顺;更是低头看地,在每一寸土壤中寻找希望。是把往昔的枯荣沉淀为养分,是播下来日的梦想。他想起祖父生前常说的话:“土地从不辜负人,只要你肯弯腰。”
夕阳渐渐西沉,天边泛起橘色的霞光。陆沉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花籽——这是他去县城特意买的,有百日草,有波斯菊,还有几颗向日葵。他走进地里,赤脚踩在松软的泥土上,每一步都陷下去一个浅浅的印窝。他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按进每一粒种子,像是在完成一个庄严的仪式。
这让他想起小时候,跟着祖母在屋后种花。祖母总说,种花和种庄稼一样,都是和土地说话。那时不懂,现在却有些明白了——当你把种子交给土地,就是在对这片沉默的厚土诉说最朴素的愿望。土地从不言语,却总能用最绚烂的方式回应。
全部种完时,夕阳已经快要隐没在山后。整片田地在暮色中像一本刚刚打开的书,每一道犁沟都像是待写的诗行。新翻的泥土气息在晚风中愈发浓郁,那是生命在黑暗中酝酿的味道。
陆沉知道,用不了多久,这片土地上就会冒出嫩绿的芽尖。然后在某个清晨,突然开出漫山遍野的花来。那时,所有路过的人都会看见这片土地想要诉说的真理——在寒冬时相信春天,在黑暗中相信光明,在每一次低头耕耘时,都不忘记抬头看路。
夜色渐浓,远处村庄里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陆沉最后望了一眼这片刚刚播下希望的土地,转身踏上归途。身后的田野在月光下静静呼吸,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刻。是啊,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因为土地从不辜负认真生活的人,就像春天从不辜负等待。年复一年,这片花田都在用新绿诉说着这个朴素而永恒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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