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这天,南山的向日葵苗已经长到半尺高,绿油油的叶片在雨里舒展着。江家女儿一家从加拿大回来了,带着个大大的行李箱,里面装着各种花籽——有当地的,有从其他国家收集的,五颜六色,像把打翻的彩虹糖。
“爸,妈,我们带了‘新朋友’来,”她蹲在苗田边,小心翼翼地拿出包紫色花籽,“这叫‘紫向日葵’,能开出紫颜色的花,跟咱们的黄向日葵做邻居。”女婿在旁边打开手机,展示他们拍的种植教程:“我查了资料,它们喜欢温暖,跟青川的气候很配。”
张叔接过花籽,像对待宝贝似的捧在手里:“好啊,多些品种才热闹!咱们划块地,专门种‘国际花田’,让孩子们认认,这是加拿大的,那是法国的……”
孩子们围着行李箱,好奇地扒拉着各种花籽,小宇举着颗黑色的大籽:“这个比咱们的籽大好多,会长出巨人向日葵吗?”江家女儿笑着点头:“会的,只要好好照顾,能长三米高,到时候你站在花盘下,伸手都够不着顶!”
雨还在下,不大,像在给新苗洗澡。陆沉站在田埂上,看着江家遗孀教女儿种紫花籽,看着张叔和女婿比划着规划“国际花田”,看着孩子们蹲在苗边,用小铲子给苗根培土。雨水落在他们身上,没人在意,脸上都带着笑,像田里的苗,使劲儿地往光里长。
他想起刚入职时,老陈说的话:“警察的工作,不只是抓坏人,更是护着这人间烟火,让日子能安安稳稳地过下去。”此刻看着这片充满希望的花田,看着这跨越山海的团聚与约定,陆沉突然懂了——所谓守护,就是让每个平凡的日子,都能像这谷雨的雨,滋润着种子,等着它们开花;像这向日葵,不管来自哪里,都能在这片土地上,向着光,好好生长。
风穿过花田,新苗轻轻摇晃,像在应和这个关于春天的约定。
江家女儿的女婿突然指着田埂边,兴奋地用不太流利的中文喊:“看!那里有只小刺猬!”
众人循声望去,一只圆滚滚的刺猬正缩在一簇新苗旁,背上沾着几片湿漉漉的草叶。小宇想凑过去,被江家遗孀拉住:“别惊着它,许是来吃虫的,是咱们花田的小帮手呢。”
张叔蹲下身,往旁边撒了把碎米:“这小家伙懂行,知道咱们的苗没打农药,来这儿找吃的最安全。”刺猬似乎听懂了,探出头嗅了嗅,慢慢挪到米堆旁,小口小口地啃起来。
雨渐渐停了,天边透出微光。江家女儿掏出相机,拍下刺猬觅食的画面:“要发给朋友们看,告诉他们青川的花田连小刺猬都喜欢。”她丈夫则拿着卷尺,和张叔一起丈量土地,粉笔在泥地上画出整齐的格子,“这块种紫向日葵,那块种重瓣的,角落留给‘巨人品种’,咱们立个牌子,写上每种花的来历。”
陆沉帮着搬来几块石板,铺在泥泞的田埂上:“这样孩子们过来浇水就不会踩脏鞋了。”江家遗孀笑着递过块干净毛巾:“陆警官总是这么细心。”
小宇突然指着天空:“彩虹!”一道淡淡的虹光架在南山和社区之间,正好落在花田上空。孩子们欢呼着跑向彩虹的方向,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像一串串跳跃的音符。
江家女儿望着彩虹,挽住母亲的胳膊:“妈,以后每年谷雨我们都回来,带着新的种子,把花田种得越来越大。”江家遗孀眼眶微红,拍了拍她的手:“好啊,妈在这儿守着,等你们回来一起看花开。”
张叔把最后一把紫花籽撒进土里,直起身说:“这雨下得及时,新籽定能扎根。等秋天开花,咱们办个‘向日葵节’,让全城的人都来看看,咱们青川的花田,能容得下全世界的阳光。”
陆沉看着眼前的一切——新翻的土地冒着热气,带露的新苗挺着腰杆,远处的彩虹映着笑脸,连那只刺猬都慢悠悠地爬到了花丛深处。他心里忽然敞亮,就像这雨后的天空,干净又开阔。
原来所谓约定,从不是一句空泛的承诺,是带着种子跨越山海的脚步,是祖孙俩手拉手培土的温度,是小刺猬都愿意驻足的安心,是每个人眼里,那片向着光的期待。而他要做的,就是守着这份期待,让这花田,让这日子,永远这么扎实,这么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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