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最后的余晖,将梁山泊染成一片血与火的凄厉画卷。南寨墙上的厮杀声虽已暂歇,但痛苦的呻吟、压抑的咳嗽,以及因“虎狼散”后遗症而发出的梦呓与狂叫,却比白日的战鼓更加令人心悸。空气中混杂着血腥、焦糊、药草,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什么东西正在缓慢腐败的甜腥气。
忠义堂内,气氛比前一日更加沉重。伤亡数字触目惊心,更可怕的是,军医确认,瘟疫已开始在伤兵和部分过度疲惫、抵抗力下降的士卒中快速蔓延。而“虎狼散”带来的短暂亢奋之后,是更大范围的萎靡、混乱与潜在的精神崩溃风险。郝师傅跪在堂前,老泪纵横,喃喃自语着“虎狼之药”、“罪孽深重”,几乎快要崩溃。
卢俊义端坐主位,面色沉凝如万年寒冰。他肩背挺直,仿佛所有的压力与重负都无法让他弯曲分毫,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已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透出深入骨髓的疲惫。
“郝师傅,起来。”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药是我让你配的,令是我下的。纵有罪孽,亦由我卢俊义一肩承担。你已为梁山竭尽全力,无人可责。”
他看向堂中诸将:“此药虽险,但若无它,今日南墙已破。我们赢得了喘息之机,代价已然付出,后悔无益。当务之急,是稳住军心,应对下一波攻势,以及……”他顿了顿,“那支不明船队。”
提到船队,众人精神一振,又带着深深疑虑。阮小二带回的消息,是水寨了望哨在东南方向约三十里外发现的。二十余艘船,形制古怪,不类宋军楼船、漕船,也非梁山常用的渔船、哨船,更不是幽寰那种黑色梭形快船。据描述,那些船只似乎更大,船身线条粗犷,帆式奇特,航行速度不慢。
“莫非……是方腊的援军?”吴用捻着胡须,眼中闪烁着希冀与警惕交织的光芒,“燕青兄弟南下不过数日,纵使一切顺利,也断无如此迅速抵达并派来船队之理。除非……方腊早已关注梁山战事,燕青恰好赶上了他们的先遣队伍?”
“也可能是朝廷从其他路调来的水师,或者……幽寰新的把戏。”林冲谨慎道,“童贯大军围困,幽寰阴毒莫测,此时出现不明船队,不可不防。”
“管他是谁!”武松双眼赤红,药效退去后的虚脱和烦躁让他脾气更加暴烈,“敢来惹梁山,先问过俺手里的刀!”
“洒家看,先让水寨的兄弟盯紧了。”鲁智深抹了把光头上的汗,他破甲营伤亡不轻,心中憋着火,“是敌是友,靠近了便知。若是敌人,正好拿他们出出气!”
卢俊义沉吟片刻:“传令阮氏兄弟,水寨加强戒备,但暂勿主动攻击。派快船前出,保持距离监视,设法看清对方船上旗号、人员装扮。同时,通知各营,今夜防备等级提到最高,谨防敌军趁夜色或船队出现之机,发动偷袭或总攻。”
他看向吴用:“学究,以我的名义,草拟一份简短讯息,写明梁山危局,询问来者身份意图。若对方是友,请表明身份,约定联络方式;若是敌……便不必回了。让阮小七找箭法好的兄弟,用响箭射到对方主船附近。”
“是!”吴用领命。
命令迅速传达。夜色渐浓,梁山主寨内外,灯火通明,巡逻队往来穿梭,比往日更加森严。伤兵营和隔离区传来的痛苦声音,被尽力压制,但那种无形的恐惧,依旧在营垒间流淌。
南寨墙上,林冲亲自带人抢修破损的工事,清理战场。触目所及,尽是断折的兵器、焦黑的木头、以及层层叠叠、来不及运走的尸体——有敌人的,更多是自己兄弟的。许多尸体脸上已开始出现不祥的灰黑色斑点,在火把光下显得格外诡异。林冲强忍着心中的悲恸与寒意,指挥士卒泼洒石灰,焚烧部分严重损毁的器械和衣物,尽可能控制疫情扩散。
后山,郝师傅在几名医徒的搀扶下,强打精神,重新检视药圃里残存的草药,试图寻找任何可能对抗“鬼面瘟”或缓解“虎狼散”后遗症的东西。他手中捏着一株叶片呈暗紫色的怪异植物,那是他早年游历西南时偶然所得,当地土人称之为“鬼哭藤”,有剧毒,亦传说在某些特殊配伍下,能“以毒攻毒”,克制更阴邪的蛊毒。他从未试过,也毫无把握,但此刻,这或许是最后的尝试。
……
泊东南,夜幕下的水面上。
梁山派出的两条快船,如同幽灵般在距离那支神秘船队约两里外游弋。船上水手瞪大眼睛,试图看清对方细节。那支船队已减速,呈警戒队形散开。主船是一艘体型颇为不小的三桅帆船,船首似乎雕刻着某种狰狞的兽头,船身涂着暗红与靛蓝相间的纹路,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其他船只大小不一,但风格近似,船上人影幢幢,看不真切,但似乎没有穿戴宋军或幽寰的制式甲胄。
阮小七趴在一条快船的船头,嘴里叼着匕首,眼神锐利如鹰。他看到了吴用草拟、用油布密封的短信,被绑在一支特制的响箭上。他亲自张弓,深吸一口气,臂上肌肉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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