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商会外的喧嚣突然拔高，孙兴隆带着人已经开始推搡守卫，有个短衫汉子甚至抄起扁担，朝着商会的朱漆大门砸去，“哐当”一声震得门环乱响。
陈方站在二楼窗边，看着楼下愈演愈烈的骚乱，指尖在窗棂上轻轻一点。
街角的茶棚里，三个看似喝茶的汉子突然起身，腰间的短刀还没出鞘，就已如狸猫般窜入人群。
他们身法快得惊人，眨眼间就绕到那砸门的汉子身后，手腕一翻便卸了对方的扁担，同时手肘在其肋下轻轻一顶。汉子疼得“哎哟”一声弯腰，刚想叫骂，就被其中一人捂住嘴拖进巷子里。
这是“冰魄盟”的暗卫。陈方昨晚就已安排他们在附近布防，此刻出手干净利落，既没闹出人命，又瞬间镇住了场面。
剩下的闹事者见领头的被拖走，手里的家伙顿时举不起来，孙兴隆还想咋咋呼呼，却被个暗卫瞪了一眼，那眼神冷得像淬了冰，竟让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公子，搞定了。”阿武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手里还拎着个灰布衫汉子——正是想溜去报信的杂役老刘。
此刻老刘的脸比苦瓜还皱，怀里的五十两银子掉在地上，滚到陈方脚边。
“带下去好好问。”陈方没看银子，目光落回楼下。
孙兴隆正带着人骂骂咧咧地退走，临走前还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商会大门一眼。
议事厅里，烛火已燃过半。
老刘跪在地上，把孙兴隆如何许他银子、如何让他偷听消息的事抖了个干净，连孙兴隆塞银票时说的“事成之后让你当万通管事”都学了一遍。
王掌柜听得火冒三丈，烟杆在桌上敲得“笃笃”响：“这孙兴隆，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陈方却笑了笑，示意护卫把老刘带下去：“留他一条活路，让他去码头当个搬运工，别再掺和这些事。”
他转向众人，指尖点在地图上的“禁军军械库”位置，“解决了内忧外患，该说说正事了——童贯最近在军械采购上动作频繁，听说他让江南铁坊赶制了三千副甲胄，却只报了两千的账。”
盛华的玉笛在掌心转了个圈：“你的意思是，从这里下手？”
“正是。”陈方从账册里抽出张单子，上面是夜雄的铁矿交易记录，“夜雄给江南铁坊供应的生铁，比市价低三成，这里面的猫腻，怕是和童贯的军械采购脱不了干系。蔡京一直想插手兵部事务，若让他知道童贯借采购中饱私囊……”
周掌柜眼睛一亮：“这招够狠！蔡京最恨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搂钱，更何况是童贯这种抢他风头的。”
“陆少游，你再跑一趟杭州。”陈方将单子折好递过去，“把这东西交给郑修，就说‘商民偶然得之，不敢隐瞒’。记住，千万别提咱们想借刀杀人，只说事关军械，恐有不妥。”
陆少游揣好单子，拍着胸脯道：“放心，我知道分寸。”
安排完朝廷那边的事，陈方又转向江湖事务。
他让盛华拟了份告示，详细列出夜雄勾结童贯、囤积居奇的罪证，连去年冬天克扣码头脚夫工钱的事都写得清清楚楚。
“让各大门派的弟子把告示贴遍汴京，再送到茶馆酒楼去——说书先生最会添油加醋，不出三日，夜雄的名声就得臭大街。”
果然，不出两日，汴京的茶坊里就响起了新的说书段子。
“那夜雄啊，仗着有童贯撑腰，把生丝炒到半两一尺，逼得苏州织户上吊的都有……”说书先生拍着醒木，唾沫横飞，底下听书的百姓气得直骂“奸贼”。
少林武僧在街头宣讲时，更是把夜雄强占铁矿的事编成了劝善文，连三岁孩童都知道“快讯会”是群祸害人的家伙。
而此时的“快讯会”总坛，夜雄正把茶杯往地上摔。
青花瓷碎了一地，茶水溅湿了赵万通的锦缎马褂，他却不敢吱声，只是缩着脖子搓手。
孙兴隆更是一脸颓丧，昨晚他派去码头捣乱的人，被冰魄盟的暗卫打断了腿，此刻还躺在医馆里哼哼。
“废物！都是废物！”夜雄指着两人的鼻子骂，“连个陈氏商会都搞不定，现在倒好，全江湖都在骂咱们！再这么下去，童贯大人那边也没法交代！”
赵万通嗫嚅道：“舵主，要不……咱们把囤的货低价抛了？先避避风头？”
“抛了？”夜雄眼睛瞪得像铜铃，“那咱们这半年岂不是白忙活了？还得倒贴银子！我告诉你，童贯大人说了，军械采购的银子就指望这批货周转，谁也不许动！”
孙兴隆突然凑过来，压低声音道：“要不……让童贯大人给开封府施压？就说这些流言是陈氏商会煽动的，想颠覆朝廷秩序。只要官府出面查禁，看谁还敢乱嚼舌根！”
夜雄愣了愣，随即拍响桌子：“对！就这么办！我这就去见童贯大人，让他给开封府尹下命令，查封陈氏商会，就说他们私通乱党！”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陈方正坐在商会的茶馆里，听着暗卫的汇报。
“夜雄去了童贯府？”陈方呷了口茶，嘴角勾起一抹笑，“看来咱们的鱼饵，钓上大鱼了。”
盛华的玉笛轻轻敲着桌面：“蔡京那边该有动静了吧？”
“快了。”陈方望着窗外，一队禁军正从街上走过，甲胄在阳光下闪着冷光。“童贯越急，破绽就越多。等蔡京拿到军械采购的实证，朝堂上有好戏看了。”
果然，傍晚时分，陆少游从杭州传回消息：郑修已将夜雄的铁矿交易记录呈给蔡京，老狐狸看后拍了桌子，连夜进宫面圣去了。
而汴京的街头，“快讯会”的名声已经臭得像茅厕，连收废品的都绕着他们的铺子走。
夜雄还在童贯府里等着好消息，却不知一张由朝堂纷争和江湖舆论织成的大网，正在他头顶缓缓收紧。
陈方站在商会的高楼上，望着夕阳染红的天空，指尖轻轻敲击着栏杆。
这场仗，他们不仅要赢，还要赢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商道虽险，终究邪不压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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