栅栏外那几具迅速冰冷的尸体,像几块投入死水的石头,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冻结一切的寒意。没人去处理它们,就任由它们横在那里,在灰白的天光下慢慢僵硬,成为这片土地上又一抹刺眼的、绝望的装饰。人们绕着走,眼神躲闪,仿佛多看几眼,自己也会被那无形的死亡气息沾染。
社区里的空气粘稠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沉默不再是默契,而成了一种沉重的负担,压在每个人的胸口。王秀兰回到她那没了顶的窝棚后,就没再出来。但她的“存在感”却比任何时候都强烈。那双漆黑的、非人的眼眸,似乎仍悬在每个人头顶,无声地评估着,计算着。
陈砚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横亘在他与众人之间的裂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加深。他依旧是名义上的领导者,发布命令,巡视防御,但回应他的,只剩下一种机械的、不带任何温度的服从。人们看他的眼神,不再有依赖,只剩下一种审视,像是在掂量他这块“招牌”还能撑多久,会不会在下一刻就被那黑暗彻底吞噬,或者……变成吞噬他们的一部分。
伤腿的疼痛变得尖锐起来,像有根无形的锥子,随着他的每一次迈步,狠狠凿进骨头里。他咬着牙,强迫自己走得稳当,脊梁挺得笔直。他知道,自己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一旦他倒下,或者显露出犹豫,脚下这片本就松动的“地基”,会瞬间崩塌。
他去看过那几簇长在坟边的黑色菌菇。它们似乎又长大了一圈,菌盖肥厚,颜色深得发黑,表面那层油腻的光泽在阴暗的天光下,反射不出任何影像,只有一片吞噬光线的暗沉。周围的空气中,那股甜腻腐臭的味道也更加浓郁了,吸进肺里,带着一种诡异的、让人头晕的暖意。
他注意到,一些极其细微的、几乎与泥土同色的菌丝,正以这几簇菌菇为中心,悄无声息地向四周蔓延,像一张无形而贪婪的网,探入泥土的缝隙,甚至……攀附上附近一些废弃木料的根部。
它们在生长。在扩张。
林岚的窝棚里,气氛同样压抑。她对着那几块颜色深邃的金属碎片和记录着混乱数据的兽皮纸,已经枯坐了大半天,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不对……还是不对……”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能量模式是稳定的,甚至是‘有序’的,但这种有序……是建立在一种我们完全无法理解的底层逻辑上的。它像是一种……一种活着的、会自我优化的‘污染’……”
她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陈砚,里面是深深的无力感:“陈哥,我们可能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我们以为是在研究一种‘能量’或‘力量’,但它……它更像是一种具有高度适应性和侵略性的……‘生命形态’?或者是一种……规则层面的‘改写器’?”
她拿起一块金属碎片,指尖感受到那冰冷的、仿佛有自主意识的稳定能量波动,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秀兰姐……她现在可能已经不是‘宿主’那么简单了。她更像是……这个‘生命形态’在地表生长出来的一个‘器官’,一个用于感知、交互和执行的‘末端’。”
陈砚沉默地听着。器官。末端。这些词语让他胃里一阵翻腾。他想起了王秀兰“散步”时对社区的“梳理”,想起了她隔空抽取那几个外来者生命力的冷酷。
“有没有可能……沟通?”他问出一个自己都觉得渺茫的问题。
林岚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怎么沟通?用我们的语言?我们的思维模式?它展示出的‘意志’,更接近一种……生存和扩张的本能,顶多带点基于自身规则的‘效率优化’。我们和它,可能根本就不在一个对话频道上。”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而且,我怀疑……秀兰姐‘自己’,可能已经快没有声音了。我昨天试图给她检测脑波活动……几乎是一片死寂的平坦,只有一些……无法解读的、非人的高频波动。”
陈砚的心沉了下去。最后一点侥幸也破灭了。王秀兰,那个曾经会为保护孩子而绽放暖光的女人,可能真的……不在了。
“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他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疲惫。
林岚深吸一口气,眼神里重新凝聚起一丝属于科研者的倔强:“观察,记录,寻找规律。既然它是一种‘生命形态’或者‘规则’,就一定有它的弱点,或者……它无法影响、无法转化的东西。比如……那种‘净化’光束?虽然被它转化了一部分,但最初确实对它造成了干扰和伤害。”
她拿起一张画着苍白光束能量结构草图(基于之前观察和感应器最后崩溃前的数据推测)的兽皮纸:“我需要更多关于那种光束的数据!如果能搞到一块那种装置的核心碎片,哪怕一点点……”
这无异于痴人说梦。陈砚没有打击她,只是点了点头:“有机会的话。”
他知道,这希望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