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如同魔咒,在她脑海里盘旋不去。
他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不,不可能。她每次见他都极为谨慎,声音也刻意压低,言行举止都模仿着男子的沉稳。张嬷嬷和春桃更是心腹,绝无可能走漏风声。
那……这真的只是一句醉话吗?一句对知己的最高赞美?
可是,为何她的心会如此不争气?
重生以来,她将所有的心力都放在了提升自己、壮大“玉颜斋”、避免前世悲剧上。她将自己的心层层包裹起来,用冷静、理智甚至是算计,将自己武装得无懈可击。她告诉自己,情爱是这世间最不可靠的东西,是女子沉沦的陷阱,她此生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然而,陆璟的出现,却像一道悄无声息的水流,一点点渗透、侵蚀着她冰封的心防。
他与她讨论商事时眼中的欣赏,他在她遇困时毫不犹豫的援手,他赠她孤本时的那份贴心,他与她月下对酌时那份难得的放松与坦诚……这一切,都与她记忆中赵衡的暴虐、冷漠、无能形成了极其惨烈而又鲜明的对比。
一个是将她拖入地狱的恶魔,一个是……一个是在她新生路上,给予她阳光、雨露和支撑的……知己。
是的,知己。她不得不承认,在她内心深处,早已将陆璟视为了难得的知己。与他交谈是愉悦的,与他合作是安心的。在他面前,她可以暂时卸下“永宁侯府嫡长女”的枷锁,畅所欲言,展现那个真实的、有着勃勃野心的自己。
这份感觉,太美好,也太危险。
她贪恋这份理解与尊重,这份并肩前行的踏实感。可正是这份贪恋,让她感到恐惧。
她是谁?她是永宁侯府的嫡长女,她的婚姻从来不由自己做主。前世如此,今生即便她奋力挣扎,结局依旧未知。而他呢?他是镇国公世子,是陛下都青眼有加的少年才俊,他的婚事,注定是强强联合的政治筹码。
他们之间,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她是“颜先生”时,尚可与他平起平坐,把酒言欢。可若她是沈清弦呢?一个暗中经商、抛头露面的侯府千金,于国公府而言,恐怕非但不是佳媳,反而会是玷污门楣的笑话。
更何况……前世的阴影依旧如影随形。她对婚姻,对男子,有着根深蒂固的不信任与恐惧。赵衡用鲜血和生命给她上了最惨痛的一课,她不敢,也不能再轻易地将自己的心交出去。
那份刚刚萌芽的、陌生而悸动的情感,在此刻巨大的现实差距和前世阴影的压迫下,显得如此脆弱,如此不合时宜。
“不行……不可以……”她抬起头,望着窗外清冷的月光,喃喃自语。眼神中的迷乱渐渐被一种近乎残酷的理智所取代。
她不能沉溺下去。这份心动,于她而言,不是蜜糖,而是鸩毒。它会让她软弱,会让她失去判断,会让她重蹈覆辙!
她必须守住自己的心。
可是……心一旦动了,又岂是那么容易收回的?
那一夜,沈清弦失眠了。
她躺在榻上,辗转反侧。眼前时而浮现陆璟说那句话时,隔着月色与酒意,那双格外清亮专注的眼眸(尽管隔着帷帽,她依然能感受到那份专注);时而又变成前世赵衡醉醺醺地踹开房门,对她拳打脚踢的可怖画面;时而又变成父母提起“相府”、“赵公子”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几种画面交织碰撞,让她头痛欲裂,心绪如同乱麻,无论如何也理不清。
与此同时,镇国公府,陆璟的书房内。
烛火通明。
陆璟并未入睡,他坐在书案后,手中虽拿着一卷书,目光却并未落在上面。
他在回想,一遍又一遍地回想“颜先生”离开时的每一个细节。那僵直的背影,那仓促的脚步,那带着颤音的告别……
“他”在害怕。
这个认知让陆璟的心微微沉了下去。害怕什么?害怕他陆璟?不,经过这么多次合作,他相信“颜先生”应该明白他的为人,绝非强人所难之辈。
那“他”在害怕什么?害怕这份超越了寻常合作的情谊?还是害怕……身份被揭穿?
一个更大胆、更荒谬的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在陆璟的脑海。这个念头,其实早已在他心中盘旋过多次,只是每次都被他按捺下去。可今夜,“颜先生”那过于女儿态的惊慌反应,无疑给这个念头增添了重重的砝码。
哪有男子会因一句戏言,慌乱成那般模样?那起身时带倒酒杯的失措,那离去时近乎踉跄的脚步……分明是闺阁女子被唐突后才会有的反应。
还有,“他”的身形,似乎也过于纤细单薄了些。虽然“他”总是穿着宽大的衣袍,刻意掩饰。
以及,“他”的手。陆璟猛地想起,有一次递送样品时,他曾无意中瞥见“颜先生”从袖中伸出的手,指尖纤巧,白皙如玉,与他所见的任何男子的手都不同。
之前所有的疑点,在此刻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惊人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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