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安远侯府。院中的花草挂着晶莹的露珠,在初升的日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沈清弦已然梳洗完毕,端坐于闺房窗前的书案边。她手中捧着一本《女诫》,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之上,而是透过半开的支摘窗,望向庭院中那棵开始抽出新芽的石榴树。
十岁孩童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历经沧桑、含恨而终的灵魂。每一声清晨的鸟鸣,每一缕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于她而言,都是上天的恩赐,是命运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小姐,夫人房里的夏荷姐姐来了。”贴身丫鬟春桃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低声禀报。
沈清弦收回目光,眼中属于成年人的深沉与算计迅速褪去,换上了符合年龄的清澈与温顺。“快请进来。”
夏荷是母亲林氏身边得脸的大丫鬟,行事稳重,脸上总是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她进门先行一礼,方才笑道:“大小姐安好。夫人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新得了几匹不错的料子,让小姐们先去挑挑。”
“有劳夏荷姐姐跑这一趟,我这就过去。”沈清弦站起身,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小女孩听到新衣料时应有的欣喜。
她带着春桃,跟着夏荷穿过抄手游廊,向着正院走去。一路上,她心中思绪微转。母亲林氏出身书香门第,最重规矩,对子女的管教虽慈爱却也不失严格。尤其是对她这个嫡长女,期望更高,琴棋书画、女红中馈,无一不要求她做到尽善尽美。
前世,她只觉得这是压力,是束缚。如今看来,这何尝不是她现阶段最好的保护色?一个才华出众、品行端方的侯府嫡女,才能为她暗地里的行事提供更多的便利与借口。
进入正房,便见母亲林氏正坐在榻上,旁边站着两个捧着布匹的丫鬟。庶妹沈清雨和沈清雪也已经到了,正眼巴巴地看着那些流光溢彩的绸缎。
“女儿给母亲请安。”沈清弦规规矩矩地行礼。
林氏见到她,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招手让她上前,“弦儿来了,快来看看。这是你父亲门生从江南捎来的时新料子,这几匹软罗纱和云雾绡,颜色清雅,正适合你们小姑娘家做春衫。”
料子确实极好,一匹是雨过天青色,一匹是烟霞粉色,还有一匹是月牙白,上面织着暗纹,在光线下流转着细腻的光泽。
沈清雨和沈清雪的目光几乎黏在了那匹烟霞粉上,满是渴望。
沈清弦却只是扫了一眼,便指着那匹月牙白的软罗纱,对林氏软声道:“母亲,女儿觉得这匹月白色的甚好,清雅不俗,上面织的暗纹竹叶也显得有气节。女儿想用这匹料子做一身新衣,再去跟着苏师傅学画墨竹时,想必更能体会其中的风骨。”
她声音清脆,理由也说得冠冕堂皇,不仅考虑了美观,更关联到了学业上进。
林氏闻言,眼中赞赏之色更浓。她本就觉得长女近日来越发沉稳懂事,不仅在技艺上进步神速,连心思都变得剔透了许多。比起只知道追逐鲜艳颜色的庶女,高下立判。
“嗯,弦儿说得有理。读书学画,确实该有这般心境。”林氏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对管事妈妈道,“就把这匹月白软罗纱给大小姐。那匹天青色的给清雨,粉色的给清雪吧。”
沈清雨和沈清雪虽得了喜欢的颜色,但见嫡姐一句话就得了母亲额外的夸赞,心中不免有些酸溜溜,却也不敢表露,只得低头谢赏。
挑完料子,林氏又考校了姐妹三人昨日的功课。沈清弦对答如流,引经据典,不仅完成了要求,还时常有自己的一番见解,虽略显稚嫩,但思路清晰,让林氏频频颔首。
而沈清雨和沈清雪则显得有些磕绊,对比之下,更显得沈清弦出众。
林氏心中欣慰,拉着沈清弦的手道:“我儿近日进益极大,苏师傅前日还同我夸你,说你在画道上颇有灵性,一点就透。”她顿了顿,语气更加温和,“只是切不可骄傲自满,还需持之以恒。”
“女儿谨记母亲教诲。”沈清弦乖巧应下,随即,她抬起眼,目光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恳求与上进心,“母亲,女儿近日读《诗经》,偶有所感,试着谱了一小段曲子,自觉尚有诸多不通之处。女儿想……能否每日午后,多去琴房练习半个时辰?苏师傅也说,书画琴棋本是一家,音律通了,对画境的领悟也能更深一层。”
她搬出了苏师傅,又扯上了学业进益,理由充分得让人无法拒绝。
林氏看着女儿充满求知欲的眼睛,哪里会说个“不”字。她甚至觉得女儿如此好学,实在是侯府的福气。“难得你如此用心。准了。只是要记得劳逸结合,莫要累坏了身子。”
“谢母亲!”沈清弦脸上绽开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这每日半个时辰的“额外练习”时间,就是她为自己争取到的第一块自由空间。琴房位于侯府花园一侧,相对独立,她进出行动,远比在自己拘束的闺院里要方便得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