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白府开始忙碌起来。
仆役们洒扫庭院,布置宴厅,张灯结彩。厨房里飘出烹煮的香气,管事们穿梭其间,核对菜单、清点器皿。表面上一派喜庆祥和,但细心的人会发现,府中的护卫明显增多,且个个眼神锐利,腰间鼓囊。
白府后院书房,白敬山正与几人密谈。
他年约五十,面容清瘦,三缕长须,穿着深紫色团花绸袍,手中握着一串紫檀佛珠,缓缓捻动。看似儒雅,但一双三角眼中精光闪烁,透出商人的精明和上位者的威严。
“胡三安置好了?”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
下首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恭敬道:“回老爷,安置在西跨院,有人看守。按您的吩咐,已让他将当年的证词背熟,绝无差错。”
“靖北侯那边有什么动静?”
“别院一切如常,只是今日进出的人多了些,但都是些送货的、送帖子的,未见异常。侯爷和夫人辰时起,在书房待了两个时辰,之后便各自回房,似在准备今晚的宴席。”
白敬山捻动佛珠的手顿了顿:“那批‘水鬼’的人呢?”
“已就位。”管家压低声音,“共十二人,都是好手,混在护卫和仆役中。刀剑、暗器、毒药都备齐了,只等老爷一声令下。”
白敬山点点头,又看向左手边的一位官员:“李知府,今晚的宾客,都确认会到吗?”
被唤作李知府的是江宁知府李维中,白敬山的姻亲,也是白家在官场的重要盟友。他连忙道:“都会到。下官亲自下的帖子,没人敢不给面子。只是……”他犹豫了一下,“赵副使称病,说不来了。”
“赵有德?”白敬山眼中闪过冷光,“这个废物,被萧执一句话就吓破了胆。不来也好,免得坏事。”
他又看向另一人:“盐帮的孙老大呢?”
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粗声道:“孙老大说,这是官面上的事,他们江湖人不便插手。但答应派二十个好手在府外接应,若有事,可发信号。”
白敬山冷哼一声:“墙头草。罢了,有总比没有强。”
他扫视在场众人,缓缓道:“诸位,今日之宴,关乎白家存亡,也关乎诸位的前程。靖北侯来者不善,若让他查下去,我们在座各位,谁也跑不了。”
众人脸色微变。
“所以,”白敬山声音转厉,“今晚只有两个结果:要么,萧执夫妇识相,收下厚礼,就此罢手;要么……”他眼中杀机毕露,“就让他们永远留在白府。”
书房内一时寂静,只有佛珠捻动的细微声响。
良久,李知府才小心翼翼道:“白公,那萧执毕竟是侯爷,若真在咱们府上出事,朝廷追究起来……”
“朝廷追究?”白敬山冷笑,“江南天高皇帝远,等朝廷得到消息,我们早已处理干净。到时候,报个‘暴病而亡’或‘遇刺身亡’,谁能查得出来?况且……”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京城那边,自有大人物为我们撑腰。一个小小的靖北侯,还翻不了天。”
这话让众人稍稍安心。
白敬山继续道:“宴席安排按原计划。先礼后兵,能不动手最好。但若萧执不识抬举……”他看向管家,“就按第二套方案行事。记住,要干净利落,不留后患。”
“是!”管家领命。
“都去准备吧。”白敬山挥挥手,“成败在此一举,望诸位同心协力。”
众人躬身退下。
书房内只剩下白敬山一人。他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忙碌的仆役,手中佛珠越捻越快。
二十年前,林家就是这样倒下的。二十年后,他绝不允许白家重蹈覆辙。
“萧执……”他喃喃自语,眼中寒光闪烁,“既然你非要找死,就别怪老夫心狠手辣了。”
同一时间,靖北侯府别院也在进行最后的准备。
沈未曦亲自检查要带的物品:锦盒、暗器、解毒丸、信号烟火……每一样都反复确认。青竹帮她更衣,今日选了一套海棠红织金缎袄配月白百褶裙,既显贵气,又不失庄重。发髻上簪着那支白玉海棠簪——外祖父留给母亲的遗物。
“夫人今日定要小心。”青竹眼圈微红,“奴婢在别院等您和侯爷回来。”
沈未曦握住她的手:“放心,有侯爷在,不会有事的。你在这里,也要警醒些,若有不测,按侯爷吩咐的做。”
“奴婢明白。”
萧执也换好了衣裳。今日他穿了一身玄色云纹锦袍,外罩墨色大氅,腰佩长剑。虽依旧面色苍白,但身姿挺拔,眼神锐利,已看不出半点病弱之态。
两人在院中汇合,相视一笑。
“夫人准备好了?”萧执问。
“准备好了。”沈未曦点头。
萧执伸出手,沈未曦将手放入他掌心。十指相扣,温热传递。
“走吧。”萧执道,“去会会那位白会长。”
四名护卫牵马而来,两人上马,在暮色中驶出别院。
街道两旁,百姓们远远观望,窃窃私语。靖北侯与白会长的对决,早已传遍江宁城。今晚这场宴,注定不会平静。
白府门前,灯笼高挂,宾客络绎不绝。
萧执和沈未曦下马时,白敬山亲自迎出,笑容满面:“侯爷、夫人大驾光临,白府蓬荜生辉!快请进,快请进!”
他身后的宾客们纷纷行礼,目光却暗中打量这对夫妇。
萧执微微颔首,神色淡然:“白会长客气。”
沈未曦则温婉一笑:“劳烦白会长亲自相迎,妾身惶恐。”
表面寒暄,暗流汹涌。
宴厅内,灯火通明,珍馐满席。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此拉开序幕。
而江南的天,真的快要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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