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漕司衙门设在江宁城东,毗邻运河码头。赵有德宴客的地方却不在衙门,而在秦淮河上一艘极为华丽的三层画舫上。舫名“揽月”,飞檐翘角,雕梁画栋,船身悬挂无数彩灯,即便在夜色中也流光溢彩,引人注目。
沈未曦与萧执乘车至码头,改乘小舟登舫。画舫甲板上已有数人等候,为首的是个四十余岁、面皮白净、留着三缕短须的官员,穿着六品鸂鶒补子官服,正是盐漕司副使赵有德。他身旁还有几位穿着便服的商人模样者,以及两名作陪的属官。
“卑职赵有德,恭迎靖北侯,侯夫人大驾!”赵有德笑容满面,疾步上前,躬身行礼,态度谦恭至极,“侯爷与夫人莅临江宁,卑职未尽地主之谊,实在惶恐。今日略备水酒,仓促简陋,还望侯爷、夫人莫要嫌弃。”
萧执被侍从搀扶着下船,脚步虚浮,闻言只是微微颔首,用帕子掩着唇,声音低弱:“赵大人……客气了。本侯病体沉疴,本不宜赴宴,咳咳……但感念大人盛情,只得……勉力前来。”
“侯爷言重了!您能赏光,是卑职的福分!”赵有德连声道,目光飞快地扫过萧执苍白的面色和沈未曦沉静的脸庞,笑意更深,“快,里面请!河上风大,莫让侯爷着了凉。”
众人簇拥着进入画舫主厅。厅内陈设极尽奢华,紫檀家具,云锦铺地,四角摆着鎏金炭盆,燃着银丝炭,温暖如春。墙上挂着名家字画,多宝阁上陈列古玩玉器,无一不是珍品。
宴席已开,山珍海味,水陆并陈。用的是官窑瓷器,银鎏金餐具,席间伺候的婢女个个容貌秀丽,衣着精致。
沈未曦扶着萧执在主宾位坐下,自己坐在他身侧。她今日穿着藕荷色织金缎袄,配月白百褶裙,发髻只簪一支碧玉簪,淡雅庄重。坐下后,她便眼观鼻,鼻观心,并不多言,只偶尔为萧执布菜斟茶,一副以夫为天的温婉模样。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活络。
赵有德举杯敬酒,言语愈发随意起来。
“侯爷,您这次南下,可是奉了皇命?不知要在江宁盘桓多久?若有卑职能效劳之处,您尽管吩咐!”赵有德说着,自己先干了一杯。
萧执只以茶代酒,浅啜一口,咳嗽几声才道:“咳咳……皇恩浩荡,怜本侯体弱,许以来江南将养。顺便……看看家中这些不成器的产业。时日嘛,尚未定,总得等身子爽利些……”
“原来如此!”赵有德一副恍然状,随即又笑道,“侯爷您这些产业,可都是江宁地面的金字招牌啊!不过……”他话锋一转,面露些许难色,“这几年江南也不比往年,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税捐杂,开销大,各路神仙都要打点。就说这漕运吧,看着是水路通畅,可层层关卡,哪一处不要银子开路?卑职这个盐漕司副使,听着好听,实则也是个夹在中间的受气包哟!”
他这话似在诉苦,实则是在敲打,暗示侯府产业亏损是“行情如此”,并非有人作梗。
旁边一个富商模样的胖子立刻接口,他是江宁商会的副会长,姓钱:“赵大人说的是啊!咱们这些做买卖的,如今也就是混口饭吃。侯夫人,”他转向沈未曦,笑眯眯道,“听说夫人您在京中有‘财神妃’的美誉,生意做得极大。不知对这江宁的商事,有何高见?也好让我等学习学习。”
这话听着奉承,实则将沈未曦架了起来。若她说不出什么,便是名不副实;若她说得多了,便可能触及某些人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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