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荣堂内,熏香袅袅,气氛却比往日更显凝滞。
侯夫人林氏端坐上位,手中捧着的青玉茶盏半晌未动,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她目光如刮骨的刀子,落在从容走进来的沈未曦身上,从她那身素净的衣裳,看到她平静无波的脸。
“儿媳给母亲请安。”沈未曦依礼福身,姿态无可挑剔。
林氏冷哼一声,将茶盏重重搁在身旁的小几上,发出清脆的磕碰声:“安?我瞧着你倒是安得很!这听雨轩如今倒是热闹,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才是这侯府当家主母,在那儿会客理事呢!”
她到底还是知道了。沈未曦心下明了,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母亲何出此言?不过是几位姨娘和姐妹瞧着儿媳初来,过来走动走动,说些闲话罢了,怎敢当‘会客理事’四字。”
“闲话?”林氏拔高声音,带着讥讽,“什么样的闲话,需要凑钱立契?沈未曦,你莫要以为我不知你打的什么算盘!弄些不上台面的胭脂水粉,竟敢撺掇府中女眷与你行那商贾贱业,还将我这主母放在眼里吗?!”
她越说越气,胸口微微起伏。那“夫人投资会”虽规模尚小,却像一根刺扎在她心头。这商户女,竟敢饶过她,在侯府内院里另立山头,简直岂有此理!
沈未曦静静听着,待她发作稍歇,方才抬眼,目光清正:“母亲息怒。儿媳不敢行什么商贾贱业,只是见几位姨娘、姐妹平日用度有些紧巴,恰好自己会些捣鼓香粉的手艺,便想着若能换些银钱,大家贴补一下用度,也是好事。至于立契,不过是口说无凭,白纸黑字免得日后生出误会,伤了姐妹和气。若母亲觉得不妥,儿媳这便去回了她们,将银钱退掉便是。”
她以退为进,句句看似恭顺,却将“贴补用度”、“姐妹和气”摆在明面上。若林氏强行阻止,传出去便是主母刻薄,不容底下人寻些正当门路改善生计。
林氏被她这番话噎住,脸色一阵青白。她自然不怕那几个无足轻重的姨娘,但她看重名声!若真被扣上刻薄寡恩的名头,于她执掌中馈大为不利。
她死死盯着沈未曦,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得意或心虚,却只看到一片令人恼火的沉静。这女子,滑不溜手!
“好,好一张利嘴!”林氏咬着牙,强压下怒火,“既是贴补用度,我便不与你计较。只是,既用了侯府的地方,沾了侯府的光,这赚来的银钱,总不能全进了你们的私囊吧?按规矩,需得缴上三成,充入公中!”
她打定主意,即便不能阻止,也要分一杯羹,更要拿捏住这钱的来路。
沈未曦心中冷笑,果然如此。她面上却露出些许为难,沉吟片刻,方道:“母亲说的是。只是……这生意刚起步,本小利微,且与几位姐妹有言在先,利润需得按股分配。若骤然抽取三成,恐怕……”
她顿了顿,见林氏脸色又沉了下去,话锋一转:“不过,母亲既要立规矩,儿媳不敢不从。这样可好,待铺子盈利稳定,每月除去成本与姐妹们的分红外,剩余的利润,儿媳愿拿出三成孝敬母亲,贴补家用。只是,也请母亲体谅,允儿媳借用侯府的名头,在外行事便宜些,也免得些不必要的麻烦。”
她再次提出交换。用三成利润,换取侯府这面虎皮大旗,以及更自由的行动权。
林氏眯起眼,盘算着其中的利害。三成利润,听着不错。更重要的是,若应了她,便是默许了她的行为,日后这生意若真做大了,自己也能源源不断得利。至于借用侯府名头……只要不过分,倒也无妨,谅她也翻不出天去。
“哼,你倒是会算计。”林氏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这交易,“记住你的话,每月三成,若敢短少……”
“儿媳不敢。”沈未曦垂眸。
一场风波,看似以沈未曦的“让步”平息。然而,就在沈未曦刚从锦荣堂回到听雨轩,还未及与等候的柳姨娘等人细说,院门外便传来一道她前世今生都无比熟悉、娇柔做作的嗓音。
“曦儿妹妹可在?姐姐来看你了!”
只见沈未雪穿着一身簇新的樱草色苏绣长裙,头戴一支赤金点翠步摇,环佩叮咚,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她脸上施着精致的妆容,眉眼间是掩不住的春风得意,与这听雨轩的简朴格格不入。
她目光先是飞快地扫过院内景象,掠过柳姨娘等人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随即才落到沈未曦身上,夸张地露出关切之色:“妹妹,你这里怎如此热闹?姐姐是不是来得不巧了?”
柳姨娘等人见她来了,神色都有些拘谨起来,纷纷起身见礼。
沈未曦心中冷笑,面上却淡淡道:“姐姐说哪里话,不过是几位姨娘姐妹过来坐坐。姐姐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沈未雪上前,亲热地想去挽沈未曦的手臂,被沈未曦不着痕迹地避开。她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笑道:“自然是惦记妹妹。听说妹妹前些日子在侯府门前受了委屈,姐姐这心里一直记挂着。昨日随母亲入宫,恰逢贵妃娘娘赏了些上用的宫粉,姐姐便想着给妹妹带一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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