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沈未曦刚用罢早膳,院外便传来了动静。
青黛引着一人进来。来人约莫三十五六年纪,身着半旧藏蓝直缀,身形精干,面容普通,唯有一双手骨节粗大,行走间步履沉稳,眼神收敛却透着经事的沉稳。他上前一步,利落躬身行礼,声音不高不低:“小人周泰,奉世子之命,前来听候世子妃差遣。”
沈未曦打量着他,目光在他那双布满薄茧的手上稍作停留,心下明了。此人确如萧执所言,是见过风浪的。她微微颔首,语气平和:“周掌柜不必多礼。日后这‘锦棠阁’的一应外务,便要倚重你了。”
她将一份抄录好的计划书细则递给他:“这是铺子的初步构想,你先看看,若有不明之处,或觉何处难以施行,尽可直言。”
周泰双手接过,垂眸细看。起初神色尚算平静,越往后,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动,眼中掠过一丝惊异,但很快便恢复如常。他看得仔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方才抬头,语气比方才更多了几分慎重:“世子妃谋略周全,小人佩服。其中诸项,依小人看来,皆可试行。只是这‘会员制’与‘投资会’……颇为新奇,恐需些时日让客人们接受。”
“无妨,循序渐进即可。”沈未曦见他并未因方案新奇而质疑,反而点出关键,心下稍安,“铺面修葺、原料采买之事,便由你全权负责。所需银钱,暂由我这边支取。人手方面,除了世子安排的人,铺子里还需几个可靠的伙计和帮工,你酌情挑选。”
“是,小人明白。”周泰应下,又询问了几处细节,这才告退,自去忙碌。
打发走周泰,沈未曦又将青黛和丹霞唤到跟前。她取出几只小巧的白瓷盒,里面是这几日她带着两人精心改良后的胭脂样品,色泽、香气、细腻度都比之前的试制品更胜一筹。
“这些样品,你们分别送去给西院的柳姨娘、后巷独居的赵夫人,还有前日来打听过消息的那位远房表亲李小姐。”沈未曦吩咐道,“就说是我一点心意,感谢她们前日的关怀,请她们试试看,若有不足之处,还望不吝指教。”
她特意挑选的这几位,都是在侯府中地位不高、手头不甚宽裕,但又与各房都有些牵连,且心思相对活络的女眷。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更能让人记住。
青黛和丹霞领命而去。
不过半日功夫,丹霞便先回来了,脸上带着几分兴奋的红晕:“小姐!柳姨娘收了胭脂,高兴得很,拉着我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夸小姐手艺好,心思巧呢!”
午后,青黛也回来了,回禀道:“赵夫人和李小姐也都收下了,赵夫人还说,若以后还有这样的好东西,定要告诉她一声。”
沈未曦唇角微勾,知道第一步已然奏效。
果然,第二日,那位性子最是爽利热情的柳姨娘便亲自上门来了。她穿着一身半新的藕荷色衣裙,脸上竟已薄薄施了一层那胭脂,气色瞧着果然比平日明艳了几分。
“哎哟,我的好世子妃,您这胭脂是打哪儿得来的?可真真是好东西!”柳姨娘一进门便拉着沈未曦的手,语气热络,“不瞒您说,我用了之后,我们爷昨儿个竟多瞧了我好几眼!”
沈未曦请她坐下,笑着让青黛看茶:“姨娘喜欢就好,不过是闲着无事,自己捣鼓的小玩意儿,上不得台面。”
“这还叫上不得台面?那外头铺子里卖的都可扔了!”柳姨娘压低声音,“世子妃,您既有这手艺,何不……何不拿出来,也让姐妹们沾沾光?实不相瞒,我瞧着这好东西,心里就痒痒,若能时常得用,便是花些银钱也心甘情愿啊。”
沈未曦见她如此上道,心知时机已至。她轻抿一口茶,缓缓道:“不瞒姨娘,我确有此意。只是,独木难成林,若只我一人,怕是力有未逮。”
柳姨娘眼睛一亮:“世子妃的意思是……?”
“我欲成立一个‘夫人投资会’。”沈未曦将早已想好的说辞道来,“邀几位信得过的夫人姐妹,一同参与这胭脂铺的营生。诸位可凭自愿,出些银钱或人脉作为本金,日后铺子获利,便按出资比例分红。如此一来,大家不仅是主顾,更是东家,有好东西自然先紧着咱们自己人,且还能钱生钱,贴补些用度。”
柳姨娘听得心头发热。她在侯府做个不起眼的姨娘,月例有限,若能有个稳定的进项,日后日子岂不好过许多?何况这胭脂效果她是亲眼所见,定然不愁卖。
“这……这法子好!”柳姨娘激动道,“世子妃若是不嫌弃,算我一份!我虽拿不出太多,几十两体己还是有的!”
“姨娘肯加入,自是求之不得。”沈未曦微笑,“这样,三日后,我在此处设个小小的茶会,届时再与姨娘,还有几位感兴趣的夫人细谈章程,如何?”
“好好好!我一定来!”柳姨娘满口答应,又说了会子话,这才喜滋滋地告辞。
三日后,听雨轩那间勉强收拾出来的小厅内,竟是难得地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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