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八,霜降已过,京城的天一日冷过一日。
这日寅时三刻,天还黑着,齐衡已经穿戴整齐,站在了齐国公府门前。
他今日穿的是一身崭新的青色官服,胸前补子上绣着鸂鶒——这是七品文官的服制。虽只是七品,却是新科进士中最高的起点了。
不为提着一盏灯笼站在旁边,小心提醒:“小公爷,时辰还早,要不要再等等?”
“不等了。”齐衡望着远处深蓝色的天幕,声音平静,“第一次上朝,宜早不宜迟。”
马车缓缓驶向皇城。
长街上已有不少车马,都是赶着上朝的官员。灯笼的光在黑暗中连成一条蜿蜒的光带,像一条沉默的河,流向那座巍峨的宫城。
齐衡坐在车里,闭目养神。可心中却并不平静。
前世,他也是这样第一次上朝。那时他满心抱负,以为凭着自己的才学,定能在朝中有所作为。
可后来才发现,这朝堂上的水太深,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这一世,他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齐衡下了车,随着人流走向午门。
宫门前已聚集了不少官员,三五成群地低声交谈着。
见他过来,不少人都投来打量的目光——新科状元,齐国公府的嫡子,这样的身份,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元若!”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齐衡转头,见盛长柏正快步走来。
他也穿着一身青色官服,只是胸前补子绣的是鹌鹑——这是八品文官的服制。
“长柏兄。”齐衡含笑拱手。
两人并肩走向午门,周围的目光更多了。有羡慕,有探究,也有……嫉妒。
“听说我们都分在了翰林院?”长柏低声问。
“是。”齐衡微笑着点头。
“说起来还要恭喜元若。”长柏笑道,“一甲第一名直接授修撰,这是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能在翰林院与你共事,是我的荣幸。”
“长柏兄客气了。”齐衡正色道,“你我同窗多年,如今又能同衙为官,是缘分。”
正说着,又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长柏!”
两人回头,见盛纮也匆匆走了过来。他今日穿了身深青色官服。见到齐衡,他眼睛一亮,上下打量:“元若这身官服穿得好!精神!比我家柏儿强多了!”
长柏无奈道:“父亲……”
“怎么?”盛纮捋着胡须,“元若是一甲第一名,授修撰。你是一甲第三名,授编修。差着两级呢!”
齐衡忙道:“盛大人过奖了。长柏兄学问扎实,在翰林院定能有所作为。”
“他呀,能安安稳稳当差就不错了。”盛纮摆摆手,又压低声音道,“今日是你们第一次上朝,记住,多看少说。那些老臣说话,你听着就是,别急着发表意见。”
齐衡心中一动,面上却恭敬道:“晚辈记下了。”
“记下就好。”盛纮满意地点头,“咱们做臣子的,最重要的是……”
话没说完,午门的钟声响了。沉重的宫门缓缓打开,官员们按照品级,鱼贯而入。
盛纮忙道:“快,快进去!记住啊,多看少说!”
三人随着人流走进宫门。
盛纮走在前面,不时回头叮嘱长柏:“跟紧点,别走散了。第一次上朝,规矩多着呢。”
长柏只得连连点头。
齐衡跟在后面,看着这对父子,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前世,盛纮也是这样叮嘱长柏的。那时他觉得盛大人太过谨慎,如今想来,那是一位父亲对儿子最朴实的关心。
穿过长长的宫道,来到金銮殿前。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晨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将巍峨的宫殿染成一片金色。
齐衡站在新科进士的队伍里,位置很靠前。盛纮站在文官队伍的中段,不时朝这边张望,那模样,比自己儿子上朝还紧张。
“皇上驾到——”
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官员们齐齐跪倒,山呼万岁。
齐衡随着众人行礼,眼角余光瞥见盛纮跪得格外标准,额头几乎贴地。
“众卿平身。”一个温和而威严的声音响起。
齐衡站起身,垂手而立。他能感觉到一道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那是皇帝的目光。
果然,只听皇帝开口道:“今科的新科进士,都到了吗?”
礼部尚书出列奏道:“回皇上,俱已到齐。”
“好。”皇帝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朕听说,今科的状元齐衡,文章写得极好。齐衡何在?”
齐衡深吸一口气,出列跪倒:“臣齐衡,叩见皇上。”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齐衡缓缓抬起头,目光平视前方,不卑不亢。
御座上,皇帝约莫五十出头年纪,面容清癯,眼神温和中带着锐利。
他打量着齐衡,半晌才道:“果然是一表人才。朕看了你的殿试文章,那篇《论漕运疏》写得不错,条理清晰,见解独到。你说‘漕运之弊,在于吏治不清;吏治不清,在于监管不力’——这话,可有实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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