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莱回到四水镇时,天已大亮。
雪后的早晨,空气清冽得像刀子。主街上,早起的镇民正在扫雪,铁锹刮地的声音此起彼伏。几个孩子跑过,在雪地里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笑声清脆。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但魏莱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直接去了砖窑工棚。赵卫国一夜未眠,眼睛布满血丝,但精神亢奋。铁皮箱已经封好,放在工作台下,上面盖着油布和杂物,看起来就像一堆废料。
“书记,您回来了。”赵卫国迎上来,“郑医生他们……”
“母子平安,是个儿子。”魏莱简短地说,目光落在铁皮箱上,“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赵卫国点头,“箱子重二十八斤,里面除了样品和日志,我还放了些铁块配重,这样晃动时不会发出样品碰撞的声音。箱盖有暗扣,不知道方法打不开。就算强行撬开,里面的棉絮和木屑会立刻散开,样品就混在里面,很难快速分辨。”
“想得周到。”魏莱检查了一下箱子,“接应人员明天到,但我们现在就得出发。”
赵卫国一愣:“不是说要等夜里吗?”
“计划变了。”魏莱压低声音,“老钱失踪,薛永丰的人可能在监视我们。白天行动反而更安全——谁也想不到我们会在大白天运送这么重要的东西。”
“那路线……”
“走大路。”魏莱说,“大大方方地走。你就说是去县里送检样品,这是检查组王主任临走时要求的。我陪你一起去,算是镇领导重视。”
这个计划很大胆。赵卫国犹豫道:“万一路上被截住……”
“所以要演得像。”魏莱从怀里掏出两张纸,“这是王主任留下的‘样品送检建议书’,我仿了他的签名。这是县工业局的‘收样回执’,也是仿的。有这些文件在手,就算遇到盘查,也能应付。”
赵卫国接过文件看了看,仿得确实很像,连公文格式和盖章的位置都一丝不差。“书记,您还会这个?”
“以前在……学过一点。”魏莱含糊带过。他没法说这是在2025年做研究时,为了查阅历史档案,研究过大量民国和建国初期的公文格式。
两人把铁皮箱搬上一辆手推车,上面盖了层麻袋,再放些木柴和工具,看起来就像去送柴火。张铁匠已经等在工棚外,他今天没去铁工厂——按计划,铁工厂今天开始“设备检修”。
“书记,马车准备好了。”张铁匠说,“套的是最稳当的那匹老马,脚力慢,但不容易受惊。车上装了半车煤,箱子就藏在煤堆里。”
魏莱点点头:“张师傅,镇里就交给你和周副书记了。如果有人问我去哪儿,就说我去县里汇报春耕工作。”
“明白。”张铁匠的独臂握了握魏莱的手,“路上小心。”
上午八点,一辆装载着煤炭的马车驶出四水镇,沿着主路向北。魏莱和赵卫国坐在车辕上,都穿着普通的棉袄,戴着狗皮帽子,看起来就像两个去县里办事的镇干部。
雪后的路不好走,马车速度很慢。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路两旁是空旷的田野,覆盖着厚厚的雪,偶尔能看到一两只野兔窜过,在雪地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书记,”赵卫国看着前方的路,小声说,“您说薛永丰会信吗?”
“一半一半。”魏莱握着缰绳,“他疑心很重,但我们也给了他一个合理的解释——检查组要求送样检测,这是正常程序。他如果要拦,就得公开拦,那就暴露了他的真实目的。”
“万一他真公开拦呢?”
“那我们也有后手。”魏莱从怀里掏出一个铁皮哨子,“李建国带着民兵队在后面三里处跟着,他们走小路。如果我们遇到麻烦,吹三声长哨,他们十分钟内就能赶到。”
赵卫国稍稍安心,但手心里还是出汗。
马车走了大约一个小时,来到一个三岔路口。一条路继续向北通县城,另一条路向西,通往铁路线方向。
“该拐了。”魏莱勒住马,跳下车,装作检查车轴。他蹲下身,迅速扫视四周——雪地里没有任何脚印,看来没人跟踪。
确认安全后,他调转车头,拐上西边的小路。这条路更窄,两旁是光秃秃的杨树林,树枝上压着雪,偶尔有雪块掉落,噗地一声。
又走了半个小时,铁路线出现在视野里。两条铁轨笔直地伸向远方,在雪地里像两条黑线。沿着铁路线往北五公里,就是那个废弃的日军岗亭。
“快到了。”魏莱说。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马蹄声。
魏莱心头一紧,但没有慌张。他让马车继续匀速前进,自己回头看去。
两匹马从后面追来,马上的人穿着蓝色棉袄,看不清面貌。马蹄踏雪,溅起一团团雪雾。
“书记……”赵卫国声音发颤。
“别慌,按计划来。”魏莱低声说,同时把手伸进怀里,摸到了那个哨子。
两匹马很快追上来,一左一右夹住马车。马上的人勒住缰绳,魏莱这才看清——是吴参谋,还有县武装部的另一个干事,姓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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