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球与绿芒碰撞的刹那,林墨以为自己会像风中残烛般湮灭。金色雷光与翠绿生机绞缠的瞬间,天地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肆虐的狂风骤然停歇,四散的碎石悬在半空,连弟子们惊呼的声音都凝固在唇边。
她的识海却在此时翻涌如潮。那些被雷劫勾起的过往碎片,此刻不再是狰狞的心魔,反倒像被清水涤过的琉璃,一一浮现出温润的底色。
玄州饥荒那年,她蹲在破庙角落,怀里揣着半块偷来的麦饼。一个瞎眼的老妪摸索着递来块烤红薯,说:“娃,抢食不如种粮,手脏了能洗,心脏了可就难了。”后来老妪染了时疫,她守了三日三夜,终究没留住。此刻想来,那双手粗糙的掌心,温度竟与雷劫后洒落的金光有些相似。
初建普惠堂时,楚风背着半篓草药来投奔,裤脚还沾着山道的泥。他说:“俺娘说,能给人治病的都是活菩萨。”那时药堂的梁是歪的,锅是漏的,却总有人在清晨悄悄放在门口一篮青菜、半袋糙米。
还有北州血蛊爆发,她抱着最后一炉未炼完的“清蛊丹”,在尸横遍野的街巷里狂奔。一个浑身是血的孩童拽住她的衣角,把块咬了一半的糖塞给她:“姐姐,甜的,吃了有力气。”那糖早化在了掌心,此刻却在识海里泛着蜜色的光。
“轰隆——!”
震耳欲聋的轰鸣将林墨拽回现实。金色雷球在绿芒中寸寸碎裂,化作漫天光点,像被风吹散的星子,簌簌落在她身上。每一粒光点触到皮肤,都化作一股暖流,顺着经脉涌入丹田。
她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被雷霆灼焦的衣袍边缘泛起新的棉絮白,连发丝间的焦痕都褪去了。丹田内的元婴张开双臂,贪婪地吮吸着光点,原本巴掌大的身形竟缓缓舒展,眉眼间的稚气淡去,渐渐有了与林墨本尊一般的沉静。
“先生!”
楚风第一个冲过来,手里还攥着那面擦得锃亮的镇魂镜,镜片反射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他跑到林墨面前,突然顿住脚步,愣愣地看着她身后——那里,被雷劫劈开的山崖裂缝中,竟渗出了汩汩清泉,顺着岩壁流淌,在山脚汇作一汪碧潭,潭水倒映着天光,泛着细碎的金芒。
“水!有活水了!”王虎扛着锄头跟上来,看到潭水时,手里的锄头“哐当”落地。普惠堂所在的山坳向来缺水,弟子们每日要走五里山路去挑水,此刻潭水蒸腾的水汽扑在脸上,带着清甜的凉意。
张砚蹲在潭边,掬起一捧水,掌心的雷灵花种子不知何时沾了水汽,竟在他手心里冒出个白胖的芽尖,芽尖上还顶着颗晶莹的水珠。“活了……真的活了!”他抬头时,眼眶通红。
林墨走到潭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镜中人衣衫虽旧,眼神却亮得惊人,丹田内的元婴与她对视,嘴角同时勾起一抹笑。她知道,这场雷劫,渡过来了。
“先生,您的灵力……”楚风小心翼翼地探过一丝灵力,刚触到林墨的衣袖,就被一股温和却浑厚的力量弹开,“比、比之前强了十倍都不止!”
林墨抬手,指尖掠过潭面。潭水应声而起,化作一串晶莹的水链,在她掌心盘旋两周,又轻轻落回潭中,溅起一圈圈涟漪。“元婴期的灵力,本就该与天地共鸣。”她望着潭水倒映的云影,“之前总想着硬抗,反倒落了下乘。”
正说着,潭水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水面浮现出无数细碎的光斑,拼凑成一张模糊的人脸——是那个瞎眼老妪的模样。光斑组成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娃,种粮要先松土,渡劫要先敞心……”
话音未落,光斑便化作水汽消散了。林墨望着潭水,久久没有说话。楚风等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打断她的思绪。
“走吧,回去看看药田。”良久,林墨转过身,脚步踩在新冒出的青草上,竟连露珠都未沾湿。“雷灵花该移苗了,晚了要耽误花期。”
药田果然没让人失望。被雷霆掀翻的泥土里,九转还魂草的根系正疯狂蔓延,新抽的芽带着淡金色;之前撒落的雷灵花种子,竟齐刷刷冒出芽尖,芽叶边缘泛着淡淡的雷光,在阳光下像缀了圈碎金;连最娇弱的“凝露草”都舒展着叶片,叶尖垂着的露珠里,能看到细小的灵力流转。
弟子们欢呼着散开,有的去扶正歪斜的药架,有的提着水桶去引潭水浇田,有的蹲在田埂上数雷灵花的芽尖。楚风指挥着几个力气大的弟子,把聚灵阁废墟里还能用的木料搬到潭边,说要搭个观景台。
林墨独自站在药田中央,感受着脚下土地传来的脉动。那些被雷劫唤醒的灵根,正顺着她的经脉与她的元婴相连,她能清晰地“看”到每一株草药的生长轨迹——哪株需要更多阳光,哪株该除虫,哪株的根须缠上了石块。
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她成了这片土地的一部分,草木的荣枯就是她的呼吸,清泉的流动就是她的血脉。
“先生,该吃晚饭了!”张砚举着个陶碗跑过来,碗里是刚熬好的米粥,上面还飘着几粒野枣,“我在潭边摘的,可甜了!”
林墨接过碗,热气模糊了视线。米粥的香气混着药田的草木气,竟比任何珍馐都让人安心。她舀起一勺,递到嘴边时,忽然瞥见潭边的石壁上,不知何时多了道浅浅的刻痕,像极了老妪瞎眼时摸索着划下的记号。
“张砚,”她轻声道,“明日把那面镇魂镜挂在潭边的老槐树上。”
“啊?”张砚愣了愣,“挂那儿做什么?”
“不是说镇魂镜能映人心吗?”林墨笑了笑,舀起一勺粥送进嘴里,清甜的暖意从胃里蔓延到四肢百骸,“让它照着这潭水,照着这药田,也照着咱们往后的日子。”
夕阳落在潭面上,把水染成了蜜色。弟子们的笑闹声、水流声、风吹草动声混在一起,像支温柔的曲子。林墨望着远处渐暗的山影,丹田内的元婴轻轻靠在她的灵识上,带着满足的喟叹。
她知道,这不是结束。往后还会有风雨,还会有挑战,但只要这片药田还在,只要身边这些人还在,只要心底的那点暖意还在,再大的雷劫,她都能笑着渡过去。
潭水轻轻晃了晃,倒映着漫天霞光,也倒映着药田间那个挺直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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