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三年春,太和殿的晨雾尚未散尽,龙涎香的烟气便顺着殿顶的藻井蜿蜒弥漫,将整座大殿笼罩在一片肃穆而压抑的氛围中。朱红立柱如擎天巨擘,撑起鎏金穹顶,龙椅上的明黄锦缎在微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沈清辞端坐其上,目光如深潭,静静注视着殿下分列两侧的文武百官。
萧彻身着玄色亲王蟒袍,腰束玉带,站在武将列首,身姿挺拔如松。他刻意收敛了武将的锋芒,神色平静,却仍能感受到来自士族官员阵营的敌意目光,尤其是柳丞相投来的视线,如针般锐利,几乎要穿透他的衣袍。这是他入宫参政后的第一次正式朝会,科举之事尚未开考,朝堂上的暗战已悄然拉开序幕。
“陛下,春和景明,科举在即,为确保大典顺利,臣已拟定《科举章程增补细则》,请陛下御览。” 柳丞相出列,手中捧着一卷明黄卷轴,缓步走到殿中,躬身行礼。他声音苍老却中气十足,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内侍接过卷轴,呈给沈清辞。沈清辞展开浏览,眉头微蹙,片刻后将卷轴递给身侧的宦官:“念给众卿听听。”
宦官尖细的嗓音在大殿中回荡:“一、本届科举主考官仍由吏部侍郎张修担任,副考官增设三位,分别为礼部尚书柳明远、户部侍郎王坤、御史中丞李嵩…… 二、阅卷官从翰林院学士中遴选,优先选用祖籍江南、家世清白者…… 三、考生入场需持士族保结文书,寒门仕子需由三名现任官员联名担保,方可应试……”
每念一条,萧彻的眉头便皱得更紧。这所谓的 “增补细则”,看似规范科举流程,实则处处为士族铺路:主考官张修是柳丞相门生,新增的副考官中柳明远是其嫡孙,王坤是其亲信,唯有李嵩是中立派,根本无法制衡;阅卷官优先选用江南士族出身者,无疑是为舞弊提供便利;寒门仕子需三名官员联名担保,而朝中官员多为士族亲信,寒门仕子想要找到担保人难如登天,这相当于变相剥夺了寒门的应试资格。
“陛下,臣有异议!” 萧彻见宦官念完,立刻出列,躬身道,“柳丞相拟定的细则,看似严谨,实则处处偏袒士族,压制寒门,恐难体现科举公平,还请陛下三思。”
柳丞相转过身,目光落在萧彻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靖王殿下初涉朝政,怕是不懂科举规制。士族子弟家世清白,学识深厚,选用士族出身的考官,方能确保阅卷公正;寒门仕子良莠不齐,需官员担保,是为防止奸佞之徒混入考场,此乃为国家选拔栋梁,何来偏袒之说?”
“柳丞相此言差矣!” 萧彻反驳道,“科举之本,在于‘唯才是举’,而非家世出身。往届科举,士族子弟占据七成名额,寒门仕子寥寥无几,难道皆是寒门无才?非也!是士族垄断考官之位,舞弊营私,埋没寒门人才!”
他抬手指向殿外悬挂的《往届科举录取名录》拓本:“陛下,众卿请看,往届科举二甲以上者,江南士族子弟占比高达八成,其中柳氏一族便有十余人,而同期应考的寒门仕子逾万人,录取者不足百人,这难道是‘唯才是举’?”
大殿内一片寂静,百官们面面相觑,士族官员神色尴尬,寒门官员则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却无人敢发声附和 —— 柳丞相权势滔天,没人愿意轻易得罪。
柳丞相脸色微变,强辩道:“士族子弟自幼饱读诗书,名师教诲,自然录取率高,这是实力所致,与舞弊无关!靖王殿下无凭无据,污蔑士族,莫非是想挑起朝堂争端?”
“无凭无据?” 萧彻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卷卷宗,“这是臣昨日从吏部调取的往届科举阅卷记录,其中柳明远的试卷,文理不通,错别字连篇,却被评为二甲第十名;而寒门仕子陈默的试卷,文采斐然,针砭时弊,却被评为‘不合格’,理由是‘言辞过激,有失体统’。柳丞相,这便是你所说的‘公正阅卷’?”
他将卷宗递给内侍,“请陛下御览,也请众卿过目,看看士族是如何垄断科举,埋没人才的!”
内侍将卷宗呈给沈清辞,沈清辞翻看几页,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将卷宗传给身边的几位重臣,众人看过之后,神色各异,中立派官员面露震惊,士族官员则神色慌张。
“柳丞相,此事你如何解释?” 沈清辞的声音带着一丝怒意。
柳丞相心中一惊,没想到萧彻竟如此迅速地找到了证据。他定了定神,躬身道:“陛下,此事臣并不知情,想必是阅卷官一时疏忽,误判试卷。臣愿立刻彻查此事,严惩失职官员,还科举一个公正。”
“一时疏忽?” 萧彻步步紧逼,“柳丞相,据臣所知,当年负责阅卷的主考官正是张修,而张修是你的门生,柳明远是你的嫡孙,这难道仅仅是‘一时疏忽’?恐怕是蓄意舞弊,营私舞弊吧!”
柳丞相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却依旧强装镇定:“靖王殿下血口喷人!张修为人正直,绝不会做出舞弊之事,柳明远学识渊博,录取实至名归!殿下若再无凭无据地污蔑,臣只能弹劾殿下诽谤大臣,扰乱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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