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华台的寒意浸骨,偏殿内的药香浓得化不开,却驱不散满宫的沉郁。芈曦昏迷已逾五日,纵使御医日夜调治,施针灌药,她依旧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如宣纸,唇瓣无半分血色,呼吸微弱得似风中残烛,唯有腕间脉象尚算平稳,吊着一线生机。守在榻边的内侍屏息凝神,连动作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位命悬一线的储君,更怕触怒殿外忧心忡忡的君王。
寝宫之内,熊云靠在龙榻上,脸色同样憔悴不堪,连日来忧心芈曦安危,又遭宫闱变故刺激,病情反复加重,连起身都需内侍搀扶,眼底布满红血丝,满是疲惫与焦灼。他望着殿外灰蒙蒙的天色,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芈曦的心疼,又有对熊华的失望,更有对世家奸佞的怒火,胸口闷痛难忍,忍不住低咳几声,冷汗顺着鬓角滚落。
“传寡人旨意,将天牢中的熊华带来。”熊云声音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威严,语气中满是失望。他终究放不下这个幼子,虽熊华犯下刺杀储君的大罪,却也知晓他年少无知,被奸人蛊惑,如今芈曦昏迷不醒,他需当面问清原委,更要好好训斥,让他认清奸人真面目,莫要再执迷不悟。
内侍躬身应下,快步退去,不多时便领着熊华走入寝宫。十三岁的少年身着囚服,发丝凌乱,面色憔悴,往日的青涩灵动荡然无存,眼底满是惶恐与茫然。自被打入天牢,他日夜被愧疚与不安裹挟,既后悔听信谗言刺杀姐姐,又担忧父王安危,此刻见到熊云病重憔悴的模样,眼眶瞬间泛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儿臣……儿臣参见父王。”
熊云抬眼望去,见熊华这般模样,心中怒意稍减,却依旧面色沉冷,语气冰冷:“逆子,你可知罪?”
熊华趴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泪水夺眶而出:“儿臣知罪……儿臣不该听信奸人挑拨,对姐姐拔刀相向,儿臣罪该万死……”
“你可知你险些害死你姐姐!”熊云猛地提高声音,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满是怒火与心疼,“你姐姐自幼流落民间,认回之后便肩负储君重任,日夜操劳国事,对你更是百般疼爱,从未有过半分亏待。此次寡人病重,她衣不解带悉心照料,代君临朝稳固朝局,一心为国为家,何曾有过半分害寡人之念?你却听信屈嵩奸人谗言,不分青红皂白,持刀刺杀亲姐,以下犯上,大逆不道!若曦儿有个三长两短,你便是楚国的千古罪人!”
熊华哭得浑身发抖,悔恨不已:“儿臣糊涂……儿臣被他们蒙骗,以为姐姐真的要害父王,一时冲动才犯下大错……儿臣知错了,父王,求您救救姐姐,儿臣愿意折寿换姐姐平安……”
“现在知错,为时已晚!”熊云怒声呵斥,眼中满是失望,“你自幼体弱,寡人对你百般娇惯,却未曾教你明辨是非,致使你被奸人利用,犯下如此大错。屈嵩等人狼子野心,挑拨你我父子姐弟情谊,妄图搅乱朝局,夺取权柄,你却愚蠢至极,沦为他们的棋子,若不是禁卫军及时阻拦,你早已铸成大错,悔之晚矣!”
熊华泣不成声,连连磕头:“儿臣知错……儿臣再也不敢了,求父王给儿臣一个赎罪的机会,儿臣愿为姐姐祈福,愿为楚国效命,弥补过错……”
熊云望着熊华悔恨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终究是血脉相连的幼子,他狠不下心严惩,只是重重叹息一声,语气疲惫:“罢了,你年纪尚幼,此次便饶你不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日起,将你禁足于府邸,闭门思过,无寡人之命,不得踏出府邸半步。若再敢听信谗言,惹是生非,寡人定不轻饶!”
“谢父王恩典……”熊华连连磕头谢恩,眼中满是感激与愧疚,被内侍搀扶着退了出去,离去时还忍不住回头望向偏殿方向,眼中满是担忧。
熊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重重闭上眼,心中满是无力。家事朝堂事交织在一起,让他心力交瘁,只盼芈曦能早日醒来,撑起楚国江山,也盼熊华能真正悔改,日后安分守己。
此时的偏殿之外,公孙羽身着青色朝服,静立于廊下,身姿挺拔,神色沉凝。他双目望着紧闭的殿门,眼底满是担忧与凝重,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寒气,让人不敢靠近。自芈曦昏迷以来,他几乎日夜守在此处,未曾有过半分懈怠,心中唯有一个念头,便是盼芈曦早日醒来。
殿内御医不时出来禀报病情,每次皆是摇头叹息,说储君脉象虽稳,却始终未有苏醒迹象,能否醒来,全看天意。每一次禀报,都让公孙羽的心沉下一分,眉宇间的凝重愈发浓厚。
风轻轻吹过,卷起廊下的落叶,寒意侵袭而来,公孙羽却浑然不觉,脑海中不断闪过过往种种。从新郑庙中的相依为命,到前往楚国后的步步为营,从平叛安邦到辅佐芈曦成为储君,一路走来,风雨同舟,他早已将芈曦的安危与楚国的兴衰紧紧绑定在一起。芈曦于他而言,是自幼守护的亲人,是倾心辅佐的君主,更是他心中不可触碰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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