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毒得像要把这荒草萋萋的青阳观给晒化了。
苟长生蹲在离古观百步远的一处土坡后面,手里拽着根狗尾巴草,正百无聊赖地剔着牙。
他觉得领口那层劣质狐裘被汗浸透后,黏在脖子上像极了一只巨大的、死不瞑目的毛毛虫。
“相公,喝水。”
一只满是老茧的大手递过来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水壶。
铁红袖蹲在他身旁,不仅没流汗,那双大眼睛反而亮得有些吓人,视线死死锁着官道尽头那一溜儿扬起的尘土。
“稳住,红袖。一会儿要是没我的信号,你千万别急着现身。咱们是来搞心理建设的,不是来搞拆迁的。”苟长生灌了一口温吞的凉水,目光掠过官道,正好瞧见清漪那抹瘦弱的身影隐入古观腐烂的门柱后。
官道的尽头,一辆装饰得极尽奢华、被八匹白马簇拥着的车驾正晃晃悠悠地压过泥潭。
车轮摩擦轴承的“嘎吱”声在寂静的午后显得格外刺耳。
来了,那位带了尚方宝剑、据说连州牧大人见了都要矮半头的钦差大人。
随着车仗在观前停稳,一名穿着朱红官服、大肚腩几乎要撑破腰带的官员在随从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踩着脚踏下了车。
他刚一落地,还没来得及抱怨这地方的空气有一股子腐烂的土腥味,异变突生。
“嗡——”
一阵细微却直钻后脑勺的颤鸣声从古观破损的屋脊上传来。
苟长生眯起眼,只见原本被清漪紧紧攥在手里的那半枚玉佩,此刻竟像是被某种无形的手托举着,缓缓悬浮到了半空。
那玉佩通体泛着幽幽的冷光,与远方某种气息产生了极其强烈的共鸣。
紧接着,地面毫无预兆地抖了一下。
那种感觉,就像是地底下有个沉睡千年的巨人打了个巨大的哈欠。
“相公……我,我好像要炸了。”
身边的铁红袖突然闷哼一声。
苟长生扭头一看,心尖儿猛地一颤。
只见铁红袖原本就魁梧的身躯周围,空气竟然呈现出一种高温灼烧般的扭曲感。
她的眼珠子深处,两抹赤金色的流光正在疯狂乱窜,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凶戾气息,压得土坡下的杂草瞬间伏了一地。
这就是所谓的“荒古霸体”?
这哪里是人,这简直就是个随时会炸开的灵气火药桶!
“呼——”
一道地缝在青阳观前猛然炸裂,冲天的幽蓝光芒裹挟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喷薄而出。
那位钦差大人显然没见过这种“大场面”,整个人像只受惊的皮球,咕咚一声翻倒在泥地里,两条短腿拼命乱蹬,声音都变了调:“护驾!快护驾!此地有妖,此地有妖孽作祟!”
“非妖,乃冤!”
清漪的声音凄厉得如同杜鹃啼血,她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那道裂缝边缘,手中高举着那卷血迹斑斑的绢帛。
她的黑发在狂风中乱舞,整个人单薄得仿佛随时会被地底涌出的罡风撕碎。
“十五年前,云溪谷三百二十七口,尽数葬于此观地底!大人,您要找的真相,就在这下面!”
仿佛在回应她的控诉,观后那口早已枯竭了几十年的老井,在铁红袖无意中散发出的气血震荡下,轰然塌陷。
一个漆黑深邃的入口赫然显露。
苟长生在坡顶看着那些护卫哆哆嗦嗦地举着火把靠近,又看着他们连爬带滚地从洞口撤出来。
一名护卫手里拎着个黑糊糊的罐子,脚下一滑,罐子摔在地上,洒出一滩灰白色的粉末,在那堆粉末里,半截没烧化的婴儿指骨在阳光下白得晃眼。
还有那块刻着北狄密文的铁券,以及……一具系着同心残玉的袖珍骸骨。
钦差大人那张肥脸瞬间从惨白变成了青紫,他颤抖着手,指着那堆证物,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最后只是颓然一坐,一巴掌拍在泥水里:“封……快封起来!萧家……这是要造反啊!”
“啧,成了。”苟长生紧绷的肩膀松了下来。
他转过头,瞧见铁红袖正大口喘着气,双眼中的金光逐渐褪去,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相公,我刚才差点就想跳下去把那帮官兵全拍扁了。”铁红袖有些不好意思地咧开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那感觉,就像肚子里塞了个烧红的铁球。”
“你刚才那一下,要是力道再强三分,整座青阳观连带着那位胖钦差就得一起去见云溪谷的祖先了。”苟长生伸手拍掉她肩膀上的尘土,语重心长地忽悠,“记住这种感觉,这就是‘意境’,下次杀气别放这么快,吓人不用真打,够响就行,懂了吗?”
铁红袖似懂非懂地猛点头:“懂了,就像相公以前教我的,吹牛皮要先把架势拉足。”
“聪明。”
就在苟长生打算收工回家吃顿好的压惊时,山道上,一名身着州牧府劲装的私兵正策马狂奔,马蹄踏在山石上火星四溅。
那使者飞身下马,单膝跪在苟长生面前,脸色难看地递上一封密封的急报:“宗主,州牧大人手谕!昨夜大牢突发异乱,萧景琰……萧景琰趁乱逃了!”
苟长生挑了挑眉,接过急报扫了一眼,指尖在“直奔北境”那四个字上轻轻滑过。
“他这身武功废了一半,还带着‘噬心蛊’的残毒,不找个地方等死,往关隘跑什么?”铁红袖凑过来,一脸纳闷。
苟长生眯起眼,望向北边那连绵不绝、仿佛巨龙脊梁的崇山峻岭。
“他不是去逃命,他是去取那份被他爹藏在烽火台底下的‘最后保险’。”苟长生冷笑一声,脑海里浮现出那晚自己在醒酒汤里加的那一斤陈年老醋和各色重口味草药,“可惜啊,他大概不知道,那所谓的母虫解药,早就在那天晚上被他自己一口一口喝了个干净。现在的他,怕是连自己正在往谁的虎口里钻都不知道。”
北境的风,似乎在那一刻变得比离州还要寒冷。
萧景琰那匹快马的残影,在夕阳下被拉得极长,正绝望地扑向那片号称能救他命的……焦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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