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陵容来到坤宁宫。宜修正在案前整理课业,侧影宁静祥和。陵容支着下颌,静静凝望姐姐专注的背影,眸中映着宜修柔和的轮廓。
你这丫头,这般盯着我看什么呢?宜修一转头,便撞见陵容若有所思的神情。
姐姐,陵容轻灵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惊叹,你做了夫子后,愈发如春风拂柳般温婉动人了。
哟,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你自己呢?宜修睨了她一眼,唇角却噙着盈盈笑意。
哎呀,姐姐。陵容亲昵地摇了摇宜修的衣袖,难得休沐,莫要累坏了自个儿,妹妹可是会心疼的。说着,她款步走到宜修身旁,牵起那双素手,挨着坐下,一派天真烂漫的小女儿姿态。
你呀,宜修捏了捏陵容那巧笑倩兮的脸庞,自己忙得像个不停转的陀螺,还来劝我歇息。今日好不容易得闲,也不先顾着自己,倒跑来陪我。
后头的事都安排妥当了。陵容抿唇浅笑,有玉婉、玉媱她们照应着,又有几位大儒坐镇,妹妹往后总能清闲些了。她心中暗忖:自己确实太过操劳,自河南归来后便着手选拔国子监的硕学鸿儒,为的就是能腾出手来筹谋更重要的事。倘若再不松松东西三所的手,恐怕连胤禛几兄弟日后见了她都要绕道而行了。
那便好。宜修爱怜地拍拍陵容的手背,你向来操心的事多,切莫忘了劳极伤身的道理。
万事开头难,如今总算顺当了。陵容轻叹,忽而话锋一转,姐姐,乌拉那拉府上的青樱格格可曾许配人家?
宜修闻言,眉心微蹙,颇感诧异。陵容知道她向来与娘家往来不密,也鲜少过问乌拉那拉府中之事,今日这般询问,着实出乎意料。
未曾听闻府中提及定亲之事。宜修随口答道,不过前几日青樱倒是递了牌子进宫请安,只是当时杂务缠身,未曾理会。
姐姐,陵容压低声音,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听闻那弘历似乎在打听青樱格格的动向!行宫那边传了消息来,说他近日行为颇不安分。她顿了顿,又道,昨日,准噶尔老可汗的嫡子摩格已被张四海安排的人手在凌云峰擒获,如今已押在皇上手中,他今日在金銮殿上意有所指之人,十之八九便是四阿哥!
宜修闻言,心神剧震。陵容亲口道出,且言辞凿凿,不禁令她骇然。她不是不信,而是深知此事若真,那四阿哥竟敢罔顾国法,暗通外敌,实乃大逆不道!更何况,他竟有胆量挑战爱新觉罗氏的底线——爱新觉罗氏不杀子!
“剪秋,立刻传信回府,明日乌拉那拉青樱觐见!”宜修虽不与府里亲络,但也不容许他们搅和在四阿哥事件当中。这事一想就明白必是有人撺掇,弘历在圆明园怎么可能知道乌拉那拉府里的格格,现在皇上的皇子们逐渐长成,那些人都开始蠢蠢欲动了,真的愚不可及,谁都知道皇上正值壮年又偏爱六阿哥弘暔,可保不齐就有一些人眼瞎心盲!
姐姐莫急。陵容轻按宜修微颤的肩头,温言劝慰道,或许府中还未知晓此事。如今八旗改革正值紧要关头,府里早已不复往日光景。宫中尚有姐姐坐镇,他们断不敢轻易冒险。说不定...弘历不过是想借机回宫罢了!
陵容安抚地拍着宜修的后背,试图平复她急促的呼吸。宜修却心如明镜——即便府中因改革而气象一新,那些族人又怎会轻易改变本性?一切,只待青樱格格入宫便见分晓。
自阿玛故去后,府中日渐凋敝,再不复昔日荣光。现在乌拉那拉府里的主母是觉罗氏的外侄女,和觉罗氏一丘之貉,更是让宜修打心底里瞧不上眼。如今想来,府中种种变故,恐怕与她脱不了干系。
妹妹,你有所不知。宜修拭了拭眼角,声音微颤,乌拉那拉府中早已不是从前光景,这也是本宫不愿亲近的缘由。前些时候,他们竟妄图将府中孽障送入宫中,给阿哥们做伴读!她攥紧帕子,指节泛白,本宫得知后气急,当即驳回了奏请,他们才悻悻作罢。宜修眸光一暗,本以为如今府中会有所收敛,谁知他们竟又寻此等龌龊路子!简直罪该万死!她忽而哽咽,若非本宫额娘早年嫁入乌拉那拉府,本宫又何至于——话说至此,宜修泪如雨下,晶莹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陵容轻取绣帕,小心翼翼地为宜修拭去泪水,柔声道:姐姐莫哭,那些都已是过往云烟。往后姐姐若不愿相见,便不见也罢。若姐姐信得过妹妹,我自会派人看顾着,绝不让那些腌臜人等再来烦扰姐姐!
陵容望着宜修因旧日回忆而再度伤怀的模样,心头一阵酸涩。自己前世历经坎坷,今生终得圆满;而宜修却在那黑暗中挣扎了两次,命运何其不公!
妹妹,若非你相伴,我……我当真恨不能拽着他们一道堕入阿鼻地狱!宜修眸中翻涌着滔天恨意,声音嘶哑如秋风扫叶,我恨纯元,倒不如说恨透了乌拉那拉氏满门!她五指攥紧绣枕边缘,指节泛出青白
宜修前世对纯元的恨,犹如熊熊烈火,燃烧着她的灵魂。倒不如说,她对乌拉那拉氏全族的恨,恰似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为了打压后妃,残害皇子,她不惜一切代价,甚至连太后的压制和提醒都置若罔闻。她本就是抱着拉全族一起下地狱的决心,这一世若自己不回来,她岂不是又要重蹈上一世的悲惨覆辙!陵容轻柔地抚摸着宜修的后背,仿佛在抚平她心中那一道道深深的伤痕,心疼之情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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