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宜修嗓音带着几分破碎,姐姐这些年夜夜惊回,那些孽债如附骨之疽,刀刀剜心。姐姐从前......并非良善之人,做错过太多事。她望着窗棂外晃动的树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绣纹,可姐姐扪心自问,若非他们,我的弘晖又怎会早早离世?他们觊觎雍亲王府嫡福晋之位,我忍痛让了,也认了这命。皇室何曾有侧福晋扶正的先例?我只求守着弘晖平安度日。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又渐渐低下去,齐月宾与柔则联手挖了我心肝,身为母亲,这才对柔则之死推波助澜。可他们......他们依旧不依不饶,时时提醒我乃乌拉那拉氏之女,要为家族多思多谋。宜修眼眶又红,难道我的命,还有弘晖的命,在他们眼中只是随意践踏的踏脚石?府中那几回小产意外,我的双手亦沾了污秽,她忽而低笑,笑声里却浸着透骨寒意,可我心里的恨,简直要冲破胸膛。她转头望向陵容,眸中满是挣扎,直到妹妹你入宫,姐姐才从那无尽深渊里,一步步艰难爬出。她的目光落在窗外,似透过宫墙望见往昔绝望,可如今,他们依旧如蛆附骨,见不得我有半分好。
姐姐,陵容俯身,发间幽香萦绕,过往种种。她指尖轻摩挲宜修冰凉手背,若心中郁结难消,纵使血债血偿,亦无不可。抬眸凝视宜修猩红眼尾,语气陡然轻柔,只是......切莫伤了自己。忽而展颜,妹妹虽非慈悲之人,却也知身在高位有时不以对错而论是非。
陵容望着宜修恍惚神情,心尖蓦地一疼。恍若看见当年那个孤身立于阴影下的女子,若彼时有谁肯伸出手,或许......也不至走到绝望。
今日与妹妹剖白心迹,倒非为消解心头业障,不过是觉着乌拉那拉氏一族早已腐朽入髓。宜修指尖轻叩案几,发出清脆声响,似要敲碎多年桎梏,“只是这事绝不是那么简单”她抬眸望向陵容,那双眸子里淬着陵容从未见过的决绝,若他们当真......话至此处戛然而止,却教人脊背生寒,妹妹,不必顾念姐姐。
宜修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暗潮,她并非不曾放过自己,只是那些亲手种下的罪孽,如同附骨之疽,日夜啃噬着心魂。每每念及,便恨不能以血洗清,只能夜深人静时,被悔恨的潮水淹没......
好,只要姐姐舒展眉间郁结,妹妹陪着姐姐。陵容话音轻软,似三更天檐角悬着的最后一盏宫灯,明明灭灭映着宜修眼底寒潭。宜修怔忡间,忽觉那点暖意穿透经年霜雪,直直烙进心口——原来自己早已将这抹微光,当作寒夜里唯一的温存。
傻丫头......宜修指尖抚过陵容鬓间碎发,触到几缕未绾起的青丝,恰似她永远理不清的忧思。她怎会不知,这孩子为自己牵肠挂肚?更遑论那三个稚嫩的生命,如春芽般让人舍不得。欲言又止的叹息湮没在交错的呼吸里,自己还能多庇护他们一些时日……
姐姐,陵容指尖攥紧袖中帕子,指节泛出青白,近日怕是要风云骤起,咱们姐妹并肩,何惧那乳臭未干的小儿翻云覆雨?她眸底暗潮翻涌,胤禛要对弘历处决也是这几天了,既然知道他肮脏就不会容他兴风作浪!
莫怕。宜修将碎裂的心神敛入袖中暗纹,抬眸时已恢复往日威仪,如寒潭映月,波澜不惊。她知晓,从今往后,自己便是这风雨飘摇中,护住陵容与稚子的玄铁盾牌——纵使万箭穿心,亦要撑起这片天。
待兰贵人出了月子,身子骨养得康健些,便让她与瑾常在一道。陵容指尖轻掠过茶盏沿口,釉色映得她眉眼含笑,她二人脾性倒是相得益彰。
宜修接过话头,眼角眉梢已染上慈母特有的温软:兰贵人近日气色确是好了许多,那日之事......话音微顿,想起那场无端风波,终究化作一声轻叹,说来也无妄之灾忽而眸光一亮,今日倒得了桩喜讯——瑾常在、敏常在、愔常在皆有了身孕。皇上龙心大悦,估摸着不日便要颁下晋封的旨意。她拢了拢衣襟上绣的翟纹,我特意赶在早朝前请了示,圣意应当很快就会传下来了。陵容望着宜修眼尾漾开的温柔涟漪,那抹母性的光辉,恰似窗外枝头的金桂。
日后殿中稚子渐多,弘暔与弘曦身旁便不愁没有玩伴,当真是件好事。陵容话音轻软,似檐下悬着的银铃在秋日里晃出细碎清响,这般寻常言语落在深宫高墙间,倒显出几分超然气度。
你呀——宜修指尖轻点陵容眉心,眸中漾开浅淡涟漪,心思玲珑剔透。忽而敛了笑意,凤翟纹衣摆扫过桌角,发出沉稳声响,若她们懂得感恩,自当以礼相待;倘若生了不该有的念头......话音微顿,抬眸望向宫墙深处,东西两宫皇后的威仪,可不是虚言恫吓。
陵容望着宜修眉目间流转的凛然气韵,知晓这话既是对宫妃腹中稚子的警示,亦是为她们铺就的坦途——温柔表象之下,藏着对自己和孩子们的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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