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叹了口气,再次意味深长地看了忠顺王一眼。
“福康还是只看到了这些表面的利益交换,只懂得用权势去拉拢权势。”太上皇心中暗道,“他看不到……人心,看不到一个‘势’的形成。他离真正的帝王,还差得太远。”
“先不说这些。”太上皇摆了摆手,打断了儿子的“宏图大志”,他站起身,负手而立,声音变得凝重,“福康,你就没有发现,如今的这个贾宝玉,已经成了贾家这盘散沙的‘阵眼’吗?”
“阵眼?”
忠顺王一愣。
“若此子依旧是那个混迹于女儿堆里的废物,朕自然不会多看他一眼。但他自‘祖宗托梦’之后,桩桩件件,都透着一股不寻常。拜帝师、退国公、整顿族学……其行事之果决,手腕之老辣,颇有他祖父贾代善当年的几分风采!”
太上皇目光如炬,盯着忠顺王,一字一句地说道:“一盘散沙的贾家,自然无需理会。但若是这盘散沙,被这个‘阵眼’重新凝聚起来,拧成一股绳,变成一个攥紧的拳头,甚至是一把尖刀……福康,你可明白了?”
忠顺王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他终于明白了父皇的意思!
父皇看的不是贾家现在有什么,而是看中了贾宝玉这个“变数”,能让贾家未来成为什么!
他惊道:“父皇的意思是……贾宝玉,能带领贾家重新崛起,成为我们手里的一股强大助力?!”
太上皇见他终于领悟,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似乎不愿再多言。他对着身后的阴影处挥了挥手。
一个身穿黑色劲装,脸上戴着半张龙纹面具,气息如同深渊般沉凝的侍卫首领,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动作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这是九龙卫搜集的,关于贾宝玉这三个月来的所有情报,你拿去,自己好好看看吧。朕乏了,你退下吧。”
侍卫首领将一卷厚厚的密宗呈上。
忠顺王大喜过望,他知道“九龙卫”是父皇手中最神秘、最强大的力量,他们的情报,价值千金。他对那首领也颇为客气地点了点头,才恭敬地接过密卷,退了出去。
密室之内,再次只剩下太上皇与那神秘的侍卫首领。
太上皇重新坐下,端起茶杯,看着袅袅升起的白气,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仿佛自言自语般问道:
“龙七,你说,福康他……能真正识得贾宝玉这块璞玉吗?还是……只会将他当成一把好用的刀?”
那代号“龙七”的侍卫首领,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头垂得更低,声音沙哑而没有半分感情:
“启禀陛下,属下不知。”
与冯紫英在醉仙楼分别后,萧峰并没有直接返回荣国府。
他辞别了热情似火的冯紫英,独自一人,拐进了几条僻静幽深的小巷。夜色如同巨大的墨块,将白日的喧嚣尽数吞噬,只剩下更夫“梆、梆”的打更声,在空旷的巷子里回荡。
他在巷中七拐八绕,确认身后无人跟踪之后,才来到一处毫不起眼的小院门前。他用一种特殊的节奏,叩响了门环。
门无声地开了,周通那张如同岩石般坚毅的脸,出现在门后。
随后,萧峰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正屋。
屋内的陈设,简单到了极点,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再无他物。墙角,整齐地码放着几捆干柴,以及密封的火油,周通似乎对放火格外感兴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和烟火气。
“坐。”萧峰率先坐下。
周通在他对面坐下,身姿笔挺,目光沉静,等待着命令。
“周大哥,有两件事,我想请你去办。”
萧峰伸出两根手指,声音压得极低。
“第一,去查裕王府,尤其是那位世子元澈。我要知道他的一切,他的喜好,他的日常往来,他的性格……事无巨细。但切记,只可远观,不可靠近,绝不能惊动任何人。”
“第二,忠顺王府那边,也帮我探一探江湖的口风。我不需要你查什么机密,切记安全第一。”
萧峰看着周通,神情变得异常严肃:“记住,这两件事,都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你的身份,绝不能暴露分毫。若有危险,立刻撤回,人,比消息重要。”
“主公放心,我明白。”周通没有多问一句。
他知道,萧峰的每一个决定,都有他的道理。他要做的,就是不折不扣地执行。
交代完这些,萧峰心中的一块大石,才算稍稍落地。
随后他转身,再次没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回到荣国府时,已是夜里。
萧峰带着一身浓重的酒气,刚踏入碧纱橱,袭人和晴雯便迎了上来。
袭人一闻到那酒味,秀气的眉头便蹙了起来,脸上满是心疼与担忧。
她一面手脚麻利地为萧峰宽衣解带,一面絮絮叨叨地抱怨:“我的爷,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喝这么多酒?这身子哪里受得了?快,我马上叫人准备醒酒汤,你待会喝一碗暖暖胃。”
晴雯则站在一旁,双手叉腰,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恼怒。
她端着热水盆,“砰”的一声重重放在桌上,没好气地说道:“喝!喝!就知道喝!一天到晚不着家,不是跟这个喝,就是跟那个喝!你当你的身子是铁打的?哪天喝出个好歹来,看谁心疼你!”
萧峰看着一个忙前忙后,一个柳眉倒竖,心中只觉得一阵温暖。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可以稍稍放松的港湾。
他笑着接过醒酒汤,一饮而尽,对晴雯道:“好了好了,我身体壮如牛,喝点酒没什么。你们快去歇着吧,我沐浴一番,还有要事,要去见父亲。”
袭人晴雯见状,来不及继续生气,知道萧峰肯定有要事,便立刻忙碌起来,招呼碧痕准备沐浴。
萧峰沐浴更衣,洗去一身酒气后,萧峰径直来到了贾政的院子。
此时,赵姨娘刚伺候贾政洗漱完毕,正准备吹灯安歇。听闻小厮通报,说宝二爷有“天大的要事”求见,贾政有些不悦,但还是披上外衣,让萧峰进了书房。
“这么晚了,何事非要现在商议?”
贾政揉着太阳穴,语气中带着几分被打扰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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