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刺骨,却吹不散徐家庄训练场上蒸腾的热气和昂扬的斗志。自从稚虎营新编制确立以来,徐康的身影几乎就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他不仅是发号施令的统帅,更是亲力亲为的老师和战友。
每天,在晨光微露中,徐康和将士们一起迎着寒风奔跑;在烈日当空下,徐康亲自带领将士们进行各项训练;在临时充当教室的大餐厅里,他用通俗易懂的语言,把为何而战为谁而战的道理,像刻印一样,一点点铭刻在这些少年的心中。
我们手中的武器,不是为了欺压弱小,谋取私利!徐康的声音在训练的间隙响起,清晰而坚定,是为了让我们的父母姐妹能安居乐业!是为了让像你们一样的孩子不再流离失所!军纪,不是束缚你们的枷锁,而是保护你们、让你们在战场上活下去、赢得尊严的基础!
当士兵们练习长矛突刺时,徐康会沉声说:这一刺,要的不只是力量和精准,更要明白为什么而刺!为保护身后的家园,为守护身边的战友,这才是正确的方向!
下午的文化课上,徐康经常亲自授课,用最浅显的故事,阐述军纪如山、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抢掠的道理。他讲述历代名将的事迹,更把徐家庄的愿景、他心目中保境安民的军队应有的样子,像春雨滋润万物般,一点点融入这些少年将士的心田。
在训练间隙或夜幕降临后的篝火旁,徐康常常特意和那些孤儿出身的将士围坐在一起。这不是上级对下级的询问,更像是经历相似命运的兄长,引导弟妹去直面并理解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二牛,记得你说过,老家在兖州?徐康的声音平静,随手把一根枯枝添进火里,跳跃的火焰在他沉静的眼睛里映出点点光亮。
名叫二牛的少年,如今已是教导团的副排长。他沉默了一会儿,眼神仿佛穿过火焰,看到了几年前的惨景,声音有些沙哑:......是,主公。先是闹蝗灾,庄稼没了,接着......接着就乱了,说是黄巾余部过来了,村里人都往南逃......爹娘在路上,染了瘟疫,没撑过去......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旁边一个叫栓柱的少年握紧拳头,指节发白,咬牙接着说:我家是遭了兵灾!不知道是哪路人马,经过就像蝗虫,抢粮食,抢人......我爹反抗,就被......我娘带着我逃,后来......也走散了......栓柱没再说下去,但通红的眼眶说明了一切。
另一个坐在他对面,名叫铁娃的少年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睛此刻仿佛要喷出火来。铁娃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掐进手心,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压抑的悲痛而微微发抖:
我家里......原本过得还不错!铁娃几乎是咬着牙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家里有祖传的几亩上好的水田,还有几亩旱地,虽然不算富裕,但爹娘勤快,一家人吃饱穿暖,其乐融融......铁娃的眼神恍惚了一下,仿佛陷入了短暂的美好回忆,但随即被更深的痛苦淹没。
可我们村子附近有个姓李的世家!铁娃的声音突然提高,带着刻骨的仇恨,他家有人在郡里做官,仗势欺人!就看上了我家的那几亩好田,非要强买!我爹不肯,那是祖产,是全家的命根子啊!那李家......那李家......铁娃哽咽了一下,呼吸急促,他们就指使家奴,在一天夜里闯进我家,把我爹......把我爹打成重伤!吐血不止!
铁娃猛地用袖子擦了一把夺眶而出的泪水,双眼通红:为了给我爹请医生抓药,家里能卖的都卖了,最后......最后那几亩命根子一样的好田,也不得不低价卖给了李家!可......可我爹还是没救回来......铁娃低下头,肩膀剧烈耸动,我娘又气又伤心,一病不起,没多久......也跟着我爹去了......就剩下我和才六岁的妹妹......我们......我们只能到处要饭,像野狗一样......饿得只能吃土......直到......直到遇到了主公派出来招收孤儿的队伍......铁娃说不下去了,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压抑的哭泣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铁娃这血泪交织的控诉,就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我家也是!一个瘦高的少年猛地站起来,激动地挥舞着手臂,我爹是村里的木匠,就因为不肯白给里正家干活,就被诬陷偷东西,抓进县衙活活打死了!
还有我!另一个脸上带疤的少年红着眼睛喊道,我家是租了世家的地种,那年遭了灾,交不上租金,世家公子就带人抢了我姐姐去抵债!我爹去拦,被他们打断了腿,后来......后来也没了!
我也是被逼得家破人亡!
那些狗世家都该杀!
官府和他们都是一伙的!
一时间,篝火周围聚集的一两百人中,超过大半都在激动地附和。愤怒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无数紧握的拳头在火光下挥舞,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写满了相似的痛苦与仇恨。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却有着几乎相同的遭遇——被豪强巧取豪夺,被官吏欺压剥削,被这不公的世道碾碎了家园,成了无依无靠的浮萍。铁娃的经历,不是一个特例,而是他们这个群体共同的血泪记忆。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悲愤,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彻底引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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