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康静静地听着这一切,他的脸色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显得异常凝重。他看着这一张张被仇恨扭曲的年轻面孔,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同情,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重的责任感。他知道,这股力量如果不能正确引导,必将走向毁灭性的极端。等少年们断断续续地倾诉完,徐康没有用苍白的言语去安慰,而是用一种冷静而清晰的语调,带着他们一起分析,审视这悲剧背后的根源。
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徐康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年轻的脸庞,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压下了所有的躁动,李家的恶霸,世家的公子,贪污的里正,违法的官吏......他们是恶人,是该死吗?是!
徐康话锋猛地一转: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们能如此肆无忌惮?为什么我们家破人亡,他们家却能锦衣玉食,世代逍遥?仅仅是因为他们个人更恶、更狠吗?
少年们愣住了,脸上的愤怒渐渐被一丝困惑取代。他们习惯了仇恨具体的对象,却从未思考过更深层的原因。
徐康斩钉截铁,是因为这世道给了他们作恶的底气!是因为这朝廷的法度,早已成了维护他们特权、剥削我们普通百姓的工具!是因为这天下的秩序,从根本上就歪了、烂了!
所以,徐康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震响在每个人的心头,我们真正的仇人,不只是某一个李公子,张恶霸!而是造就了这无数李公子、张恶霸的,这个腐朽的、不公的世道!是这个让善良人无路可走、恶人横行霸道的天下格局!
那我们......该怎么办?铁娃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但眼神里除了仇恨,更多了一种急切的、想要找到出路的渴望。
徐康迎着他的目光,眼神锐利如鹰,掷地有声:怎么办?靠我们手中的武器,靠我们身边的战友,靠我们心中这口不屈的志气!我们要用严明的军纪约束自己,用不懈的训练磨练技艺!我们要打造的,是一支全新的军队,一支不是为了个人私欲,而是为了扫清这世间的污浊,为了给天下所有像我们一样的苦命人,打出一个公道,一个太平,一个能让人安居乐业、不再担心飞来横祸的新秩序!
然后,徐康的声音陡然变得凝重而充满力量,目光如炬,缓缓扫过每一双年轻的眼睛,仿佛要将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刻进他们的心里:
我们都经历过那种撕心裂肺的痛,都尝过家破人亡、孤苦无依的滋味。我们都深知,是哪些人、哪些事让我们失去了至亲,变成了孤儿。
正因如此!他加重了语气,几乎是一字一顿,清晰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坎上,我们更要时刻警惕,更要牢牢记住今天的痛苦!我们拿起武器,练就本领,是为了终结这样的惨剧,是为了保护更多的家庭免于破碎,是为了让这世上,少一些像我们一样的孤儿!
而不是——徐康的声音猛然提高,带着震人心魄的质问,如同惊雷划破夜空,让你们将来,有朝一日,因为拥有了力量,就去成为新的李世家张大户......,去制造新的流民,去让别的孩子,重复我们曾经的悲剧!去变成......把我们变成孤儿的那一类人!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全场,如果真这样,我们与他们,又有什么不同?我们今天所受的苦,流过的泪,逝去的亲人,岂不是都成了天大的笑话?我们与我们憎恨的对象,还有什么区别?!
篝火依旧噼啪作响,映照着少年们剧烈起伏的胸膛和闪烁着泪光与决心的眼神。徐康的话,像一把重锤,砸开了他们被仇恨填满的心扉;又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们心中更深层的东西——不仅仅是报仇雪恨的本能,更是对自身道路的选择、对力量本质的理解、以及对未来责任的担当。
记住你们今天的眼泪和愤怒,徐康的声音缓和下来,却愈发深沉有力,如同脚下厚重的大地,记住你们为什么站在这里,为什么要变得强大。我希望你们将来,无论走到哪一步,担任什么职务,掌握什么权力,都能问心无愧,对得起自己曾经受过的苦,对得起你们身上这身盔甲所代表的——制止暴力,保护百姓!
这番话,不是在简单地灌输军纪条令,而是在塑造这支军队的灵魂基石。它将这些孤儿的个人伤痛,与这支队伍存在的根本使命和不可逾越的道德底线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每一次这样的夜谈,都像是在稚虎营将士们的心中刻下了一道深深的烙印,让他们更加明白,他们手中的武器,不仅是为了生存和复仇,更承载着对过往苦难的铭记、对公平世道的渴望,以及对天下百姓不再流离失所的沉重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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