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冰冷而熟悉,带着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李管事!
火光再次亮起,不是油灯,而是几支迅速被点燃的火把,将破败的神堂照得通明。持火把的是几名身着黑色劲装、面色冷硬的汉子,绝非郑府寻常护卫,动作整齐划一,透着军伍的肃杀之气。他们迅速控制了神堂的各个出口,刀已出鞘,刃口染血。
地上躺着三具尸体。一具是那斗篷人,兜帽被扯开,露出一张苍白陌生的中年男人的脸,胸口一个血洞,仍在汩汩冒血。另外两具则是黑衣蒙面,显然是刚才埋伏突袭的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李管事,才是那只黄雀。
李管事本人就站在距离唐御藏身的杂物堆不到十步的地方,负手而立,脸上不再是平日里那副精明管事的模样,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居高临下的审视。他甚至没看地上的尸体一眼,目光如同鹰隼,牢牢锁定了杂物堆的阴影。
“还要我亲自请吗?”李管事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唐御的心沉到了谷底。完了。所有的挣扎,所有的侥幸,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他自以为是的行动,从头到尾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他缓缓从杂物后站起身,灰尘和蛛网沾了满头满脸,显得更加狼狈。怀中的《算经指要》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无所适从。
“李……管事。”他的声音干涩无比。
李管事上下打量着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真是能跑,也真是能惹祸。若不是我一直派人跟着你,今日这出好戏,岂不是要错过了?”
他一直派人跟着!从什么时候开始?从他离开郑府?还是更早?那街口的惊马……难道是李管事的人的手笔,不是为了救他,只是为了不让他在李管事赶到前被别人控制?
唐御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头顶灌到脚底。他以为自己是在多方博弈的缝隙中求生,却没想到自己始终被圈定在一张更大的网里。
“把这地方仔细搜一遍,尸体处理干净。”李管事不再看他,对那几名黑衣汉子吩咐道,然后目光才重新落回唐御身上,特别是他紧紧捂着的胸口,“东西呢?拿来。”
命令的口吻,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唐御手指颤抖着,慢慢从怀里掏出那本沾了污渍、边角卷曲的《算经指要》。一名黑衣汉子上前,一把夺了过去,检查了一下,递给李管事。
李管事接过册子,随意翻看了几眼,特别是那几页密码和“耗鼠七”的标记,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随即将其揣入怀中。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唐御忍不住问道,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褚先生……他……”
“我们是谁,你还没资格问。”李管事冷冷打断他,“至于褚兆年(褚先生),他自作聪明,以为躲在市井里记录些东西,就能拿捏住别人的把柄,甚至想待价而沽,死不足惜。”
褚兆年!李管事直呼其名!他们果然知道褚先生的底细!
“那你为何现在才动手?为何等我拿到册子?”唐御追问,他需要知道自己在棋局里到底算什么。
李管事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愚蠢的问题:“钓鱼,总得等鱼饵被吞下去,才能知道背后是些什么鱼。你以为凭你,真能从那老鼷鼠嘴里掏出东西?不过是我们借你的手,给他施加压力,逼他不得不动用这最后的保命符罢了。顺便,也看看还有谁对这册子感兴趣。”
他指了指地上的尸体:“瞧,收获不错。”
唐御彻底明白了。他从头到尾都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用来打草惊蛇,引蛇出洞。李管事,或者说李管事背后的人,早就盯上了褚先生,只是按兵不动,等待时机。而他的逃亡和挣扎,恰好成了他们收网的催化剂!
“走吧。”李管事不再多言,转身向外走去,“阿郎要见你。”
两名黑衣汉子一左一右,夹住了唐御,力道之大,让他根本无法挣脱。
再次听到“阿郎要见你”这句话,唐御的感受已截然不同。不再是之前的惶恐和猜测,而是深深的无力感和恐惧。郑叔明,他知道李管事的行动吗?李管事是他的人,还是……另有效忠?
他被押着,走出荒废的水祠,踏上碎石小径。天色已经微亮,黎明前的寒风吹过洼地,带来尸体和血腥的味道。
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漆黑马车,静静地停在小径尽头,如同等待猎物的黑色棺椁。
李管事率先上了马车。唐御被粗暴地推了上去,车厢内一片昏暗,只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冷冽的檀香。
马车缓缓启动,驶离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短暂而血腥杀戮的废墟。
车厢内无人说话。李管事闭目养神,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唐御坐在他对面,心如乱麻,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疑问,都搅成一团,理不出头绪。
马车没有驶向皇城附近的郑府,而是在坊街间穿梭,最终驶入了位于长安城东北角、靠近大明宫东内苑的一处僻静坊区,停在一座并不起眼、但守卫异常森严的宅邸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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