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的手指从丹炉印记上滑落,指尖残留的丹火早已熄灭,掌心却仍灼烫。他撑起身体,泥泞从肩头滑下,耳边是青鸾微弱的呼吸,断续如风中残烛。荒草在夜风里摇曳,远处那道垂落的紫色丝线已不见踪影,但他的识海深处,丹书封皮上的裂痕仍在微微震颤,仿佛有某种力量正从另一端缓缓渗入。
他没有回头。
山谷的气息不对。灵气不是流动,而是旋转,如被无形旋涡牵引,自地脉升腾,汇向天穹。楚天抬头,只见夜空裂开一道紫黑色缝隙,边缘翻卷如烧焦的纸页,星斗一颗接一颗被吸入其中,化作光点湮灭。没有轰鸣,没有震动,只有寂静的吞噬。
丹书突然在识海中浮现血字:“混沌噬星,伪仙成刃。”
字迹猩红,如刚从血池中捞出,未干。
楚天瞳孔一缩,左脸丹纹骤然浮现,紫焰脉络沿着皮肤蔓延,映出一道熟悉的波纹——与焚霄剑剑脊铭文完全一致。他未动焚霄剑,可剑身已在鞘中轻鸣,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他抬手按住胸口,经脉中残余的雷髓尚未散尽,此刻却与丹纹一同震颤,频率竟与天穹裂缝隐隐同步。
青鸾忽然抽搐了一下。
她眉心血纹猛地一跳,皮下幽冥火如黑潮翻涌,自双臂经络炸开,烧穿衣袖,化作一道火环向四周扩散。楚天翻身扑去,手掌覆上她后背,丹纹紫焰顺着掌心注入,试图压制那股暴走的能量。可刚一接触,他便察觉不对——这并非失控,而是回应。
幽冥火的频率,与裂缝深处某物完全一致。
“嗡——”
地面震颤,火环中心裂开一道幽光通道,黑雾翻滚,如深渊之口。楚天来不及抽身,只觉一股巨力自青鸾体内爆发,将他与她一同拽入其中。
失重感只持续了一瞬。
下一刻,他双足落地,焚霄剑本能出鞘半寸,剑鸣划破死寂。眼前是一片悬浮的废墟,无数断裂的山岩漂浮在混沌中,地脉断裂,灵气枯竭,唯有中央一道巨大的黑色裂缝,如天地伤口,不断吞吐着黑雾。裂缝边缘,数百柄断裂仙剑凌空悬浮,剑身残缺,剑柄却清晰刻着名字——楚天一眼认出,那是七杀剑宗弟子的佩剑名录。
柳无尘、苏砚……皆已死于执法天兵之手。
剑阵无声旋转,黑雾缠绕剑身,将碎片缓缓拼合。每拼接一处,便有一缕执念逸散,化作低语,在虚空中回荡:“诛……叛……逆……”
楚天握紧焚霄剑,七杀剑诀悄然运转,神识探出。可他感知不到剑灵,也没有魂魄残留,唯有铭刻在剑柄上的天机阁禁制核心——那是一种他曾在陈玄夜化身身上见过的符文,专用于远程操控与信息回传。
这不是剑阵。
是傀儡。
最大一柄剑终于重组完成,剑身漆黑如墨,剑刃却泛着混沌光泽,仿佛由无数碎影拼接而成。当最后一道裂缝闭合,剑身骤然一震,竟未出鞘,而是悬浮半空,自行解体,重组为一柄巨刃——无护手,无剑格,刀脊如脊椎般扭曲,刀刃边缘浮现出层层叠叠的影像。
楚天的影像。
他立于药炉前,指尖轻叩三下器皿,改良爆炎丹方。角度来自屋顶、来自左侧石柱、来自炉火倒影——每一帧都真实无比,却非出自一人之眼,而是无数视角的拼接。
紧接着,画面切换——他炼制九窍归元丹,他与青鸾对战执法天兵,他斩断祖师残魂,他引雷髓铭刻丹纹……全是他过往的修炼场景,被完整记录,毫无遗漏。
楚天呼吸一滞。
他终于明白,为何监察使能锁定他命运丝线。那些丹药,不是被“观测”,而是被“采集”。每一次炼丹,都如同在时间之网上留下坐标,被天机阁悄然记录,再植入这柄混沌之刃,成为操控他的数据。
“这不是剑……”他低吼,声音在废墟中回荡,“是牢笼的镜面!”
话音未落,混沌之刃猛然斩下。
无风,无声,只有一道波纹自刃尖扩散,直扑楚天面门。他未躲,焚霄剑横于胸前,剑骨锻体诀运转至极致。波纹掠过,他眼前景象骤变——依旧是自己,却是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重复着相同的动作:炼丹、战斗、逃亡……仿佛他的一生,早已被预演无数次。
而每一次“失败”的影像中,都有青鸾倒下,焚霄剑断裂,丹书焚毁。
“原来如此。”楚天咬牙,神识强行抽离幻象,“你们不是在追杀我……是在测试我的极限。”
他猛然抬头,直视混沌之刃中央。
那柄刀,根本不是武器,而是监控终端。天机阁以七杀弟子遗骸为基,以混沌裂缝为炉,炼制出这柄“伪诛仙剑”,目的不是诛杀,而是记录。他的每一次突破,每一次使用丹书,都被完整收录,成为天机阁演算“最佳灭世时机”的数据。
丹书在识海中剧烈震颤,封皮裂痕扩大,一行新字浮现:“天机非算天,乃饲外神之饵。”
楚天瞳孔骤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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