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结束,春天悄然来临。窗外的树枝冒出新芽,带着一种挣扎而出的嫩绿,怯生生地探视着尚且料峭的春风。
教室里,高考倒计时牌上的数字已经变成了触目惊心的“108”,像一道无声的催命符,悬在每个高三学子的心头。
开学第一天,气氛就与寒假前的松弛截然不同。一种无形的、紧绷的弦仿佛在每个人踏入教室的瞬间就被拉满了。
嬉笑打闹少了,更多的是沉默地走向自己的座位,拿出书本,或是埋头疾书,或是盯着某处发呆,眼神里带着对未来的迷茫和背水一战的决绝。
周景逸和祁川墨依旧是同桌。一个寒假过去,祁川墨的头发长了些,软软地搭在额前,少了些以前的尖锐戾气,多了点沉静——尽管这沉静之下是掩藏不住的焦虑。
他看着旁边已经摊开物理五三开始演算的周景逸,那人依旧是那副雷打不动的平静模样,侧脸线条清隽,睫毛低垂,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只有祁川墨知道,周景逸握着笔的指尖微微泛白,那是他高度专注和内心同样紧绷的证明。
爷爷去世带来的巨大悲伤似乎被强行压进了心底最深处,转化成了更沉默、更拼命学习的动力。
他瘦了很多,校服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荡,但脊背却挺得笔直,像一棵在寒冬中顽强存活的竹子。
“看什么?”周景逸没有抬头,清冷的声音却准确地问向了盯着他看的祁川墨。
祁川墨被抓包,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移开视线,也翻开了自己的数学书,嘴里嘟囔:
“没什么,看你脸上有蚊子。” 这拙劣的借口在初春的教室里显得尤为可笑。
周景逸笔尖顿了顿,没再追问。他自然知道祁川墨在看什么。
他们之间的关系,经过一个寒假的朝夕相处,尤其是共同经历了爷爷离世的剧痛后,已经变得无比紧密和复杂。
是同桌,是朋友,是彼此在寒冷世间唯一的依靠,还有一种更深沉的、心照不宣的情感在悄然滋生。
只是在这高考压顶的时刻,谁都无暇,或者说不敢,去细细分辨和言说。
祁川墨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数学公式上,那些扭曲的符号让他头皮发麻。
他的基础太差了,即使有周景逸这半个学期的辅导,面对高三下学期综合性强、难度陡增的题目,依旧感到力不从心。
目标定的是临海大学商学院,以他目前的成绩,还差着老大一截。
一想到父母可能露出的嘲讽嘴脸,以及……他悄悄瞥了一眼身边专注的周景逸,一种“不能被他甩下太远”的迫切感便油然而生,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李老师踩着上课铃走进教室,脸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她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开始了新学期的动员:“同学们,寒假结束了,心该收回来了!从今天起,直到六月七号,我们只有一个目标,就是高考!每一分,每一秒,都必须用在刀刃上!……”
台下鸦雀无声,只有李老师激昂又带着沉重压力的声音在回荡。
祁川墨听着,感觉胸口更闷了。他下意识地伸手,在课桌下,轻轻碰了碰周景逸放在腿上的手。
周景逸的手指微凉。被触碰的瞬间,他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没有躲开。
过了几秒,他反手,用指尖在祁川墨的手心里轻轻划了一下,像是一种无言的回应和安抚。
就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祁川墨躁动不安的心,奇异地平静了些许。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讲台,眼神里多了点狠劲。怕什么,他不是一个人。
课间,教室里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喧闹。大部分人都留在座位上,抓紧时间补觉、做题或者小声讨论问题。
何华的位置是空的,他请了假,去处理母亲去世后的一些后续事宜。
池少虞坐在何华的位置上,显得有些焦躁,手里转着笔,眼神时不时飘向窗外,又很快收回来,落在面前空白的草稿纸上。
周景逸被一道物理电磁场的综合大题困住了,眉头微蹙。
祁川墨看着他紧锁的眉头,想开口问,又怕打扰他思路,只好憋着,自己对着英语单词表死记硬背,感觉那些字母像苍蝇一样在眼前乱飞。
“这里,”周景逸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带着思索,
“洛伦兹力和电场力平衡的条件,我好像漏了一个边界情况。”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祁川墨说。
祁川墨立刻凑过去,虽然他完全听不懂什么洛伦兹力,但他喜欢看周景逸给他讲题时专注的样子,也喜欢这种被需要、被纳入他思考世界的感觉。
“哪里?我看看。”他装模作样地看着题目。
周景逸拿起笔,在草稿纸上重新画受力分析图,线条干净利落。
他讲解的声音不高,语速平缓,逻辑清晰,尽量用祁川墨能理解的方式去解释。
祁川墨听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从题目移到了周景逸的脸上,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睫毛,和因为专注而轻抿着的、没什么血色的嘴唇。
“……所以,这里要考虑粒子的初速度方向是否与磁场平行。”
周景逸讲完,抬眼看向祁川墨,却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的嘴唇发呆。
他愣了一下,耳根悄悄漫上一点不易察觉的淡红,随即用笔敲了敲草稿纸,“听懂了吗?”
祁川墨猛地回神,脸上有点烧,胡乱点头:“懂了懂了!”
其实根本没听进去后面几句。
周景逸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没懂,但也懒得拆穿,只是淡淡地说:“不懂再问。”然后便收回视线,继续攻克下一道题。
祁川墨摸了摸还有些发烫的脸,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他用力甩甩头,重新看向那令人头疼的英语单词。
中午食堂,人声鼎沸,但高三区域的气氛明显压抑一些。
四人难得聚在一起吃饭,何华也回来了,脸色比之前更苍白,眼神里带着一种透支般的疲惫,但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阿姨的后事都处理好了吗?”周景逸轻声问何华。
何华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嗯,差不多了。谢谢。”
他低头默默吃着饭,食不知味。
池少虞看着他这样子,心疼得不行,一个劲儿地把自己餐盘里的肉夹给他:“多吃点,你看你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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