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副官找来几个老乡帮忙刷墙、铺地、打隔断。傅文佩每天一早就去,带着可心一起,量尺寸、画草图,商量书架怎么做、柜台摆哪里。
方瑜也来帮忙,带来了一叠她画的宣传画稿——穿旗袍的女学生坐在书店窗前看书的场景,旁边一行娟秀的小字:“文心书店,让文字照亮生活。”
“依萍,”方瑜偷偷把我拉到一边,“你妈……变化好大。”
我看着正跟木匠师傅比划书架高度的傅文佩——她穿着件半旧的棉袍,袖子卷到手肘,头发用一根木簪简单挽起,脸上带着专注的神情,完全不像从前那个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傅文佩。
“是啊,”我说,“人有了想做的事,就会变。”
第三天下午,我带着从《妇女生活》预支的第一笔稿费——十块钱——去了四马路。
旧书铺林立的街道弥漫着纸张和油墨特有的气味。我在几家铺子之间转悠,挑了些便宜但成色还不错的书:几套《红楼梦》《水浒传》的通俗版本,一些鸳鸯蝴蝶派小说,几本学生用的字典和参考书,还有近期的《东方杂志》《小说月报》。
最后,我在一家专卖外文译本书铺前停下。
橱窗里摆着几本烫金封面的书——《简·爱》《呼啸山庄》《小妇人》的译本。我走进去,问老板价钱。
“这三本,”老板是个戴眼镜的老先生,指了指,“一起要的话,一块二毛。”
我拿起《简·爱》,翻开扉页。上面印着:“你以为我贫穷、低微、不美、缈小,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你想错了,我和你有一样多的灵魂,一样充实的心。”
我合上书:“我要了。”
提着沉沉一捆书回到福煦路时,天已经快黑了。店面里亮着煤油灯,傅文佩和李副官还在忙碌——他们居然自己做了一个简易的书架,虽然粗糙,但很结实。
“依萍回来啦!”傅文佩看见我手里的书,眼睛一亮,“买了这么多?”
“先这些试试水。”我把书放在地上,“妈,这里面有本《简·爱》,您一定会喜欢。”
傅文佩接过那本书,摸了摸封面,翻开扉页。
她站在煤油灯下,读着那段话。读得很慢,很认真。
然后,她抬起头,眼睛里有泪光,但嘴角是笑的。
“依萍,”她说,“这本书……要放在书架最显眼的地方。”
那天晚上,我们很晚才收拾回家。
路上,傅文佩挽着我的手,像小时候那样。雪后的夜晚很冷,但我们走得很慢。
“依萍,”她忽然开口,“妈今天……想起你外婆的一句话。”
“什么话?”
“她说,‘女人这辈子,要么认命,要么改命。’”傅文佩的声音在夜色里很清晰,“妈认了十几年命,现在……想试试改命。”
我握紧她的手。
远处,弄堂里的灯火星星点点。
其中有两盏,不久之后,就会亮起新的招牌——
“傅记旗袍”。
“文心书店”。
那是两个女人,决定不再认命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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