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数日,前方水势渐阔,两岸市镇渐显繁华。高耸的城墙、林立的桅杆、喧嚣的码头上,人声隔着老远便扑面而来。
“小严大人,前面就是淮安府了!”船老大兴奋的指着前方介绍,
“清江浦!这可是运河上顶顶要紧的大码头!南来北往的货,十船里有七八船都得在这儿停靠、查验、转驳!热闹着呢!”
严邵庆精神微振,数日乘船的疲惫感一扫而空。
淮安,京杭大运河的咽喉,漕运总督衙门的驻地,更是两淮盐运的重要集散地。时人谓 “淮安安,则天下漕安”,其权重可见一斑。
然而,严邵庆的官船才刚驶入清江浦水域,便觉气氛陡然不对!
只见前方宽阔的河面上,竟被无数大大小小的漕船、货船、客舟塞得满满当当,大小船只密密麻麻、首尾相连地挤在一起,帆樯林立,无一丝移动的迹象。
漕船、客船、商船,甚至几艘挂着官衔灯笼的官船,全都像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水面上。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焦躁和恐慌,远比临清那次更甚、更压抑。
更令人心惊的是,河道两岸,竟有大批身着号衣的官兵持械肃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河面与岸上,气氛显得肃杀与凝重。
“怎么回事?又堵了?还这么多兵?”
陆彩伸长脖子张望,一脸郁闷。“这运河是跟小爷犯冲是吧?走哪儿堵哪儿!还一次比一次邪乎!”
严豹眉头紧锁,警惕地扫视着两岸,
“少爷,气氛不对。这不像是寻常拥堵,更像是……封河了!而且有重兵把守!”
果然,官船刚刚勉强挤入外围船阵中,几艘插着“河道总督衙门”和“巡盐钦差行辕”三角令旗的快船便围拢过来。
船上的官兵甲胄鲜明,手持长矛弓箭,为首一名把总模样的小军官向严邵庆的官船施了一礼:
“这位大人,我等奉巡盐钦差潘大人、张大人钧令!淮安府全境戒严!运河清江浦段封锁!所有船只,无论官民,即刻停航靠岸!接受盘查!无令不得擅动!违者以通匪论处!速速靠岸!”
“戒严?封锁?通匪?”
严邵庆心头一凛。这巡盐钦差不就是潘潢、张居正?他们居然就在淮安!还搞出这么大阵仗?出什么事了?盐政上捅破天了?
“我们是工部官船!奉旨南下的!”船老大连忙亮明身份。
那小军官板着脸油盐不进:“工部?也不行!钦差大人严令!即刻靠岸!再敢啰嗦,弓箭伺候!”他身后官兵立刻张弓搭箭,寒光闪闪的箭头对准了船头。
“嘿!我这暴脾气!”
陆彩被那箭镞的寒光一激,撸起袖子就要发作,却被严邵庆一把按住。
“朱七叔!”严邵庆示意。
朱七会意,身形一晃,如大鹏展翅般掠过水面,稳稳落在那军官的快船上。腰间一块黑沉沉的腰牌瞬间亮出:
“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朱七!护持钦差协理东南通商营造事务、工部员外郎严大人南下!速速通报!延误要事,你担待不起!”
“锦…锦衣卫?钦差?”
小军官看清腰牌上狰狞的獬豸兽,脸色一变!他哪能想到这看着不起眼的官船上,竟然又来了一位钦差!
小军官额上瞬间见汗,连忙让官兵收起弓箭。
“卑…卑职该死!不知钦差大驾!这就引路!这就引路!”
小军官慌忙指挥快船分开拥堵的船只,引着严邵庆的官船艰难靠向一处被官兵严密把守的专用泊位。
船刚靠稳,踏板放下。
岸上早已闻讯赶来一群官员,为首一人身着正四品绯色云雁补子官袍,年约四旬,面容儒雅中带着深深的焦虑,正是淮安知府张敦仁。他身后跟着通判、同知等属官,个个面色惶急。
“下官淮安知府张敦仁,参见钦差严大人!不知大人驾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张敦仁带着众人深深作揖。
张敦仁心中叫苦不迭:一个巡盐钦差潘潢已经搅得淮安天翻地覆,民怨沸腾,现在又来个更小的通商钦差?还是当朝首辅的孙子,也不知是何来意!
这淮安府是撞了什么太岁?钦差一个接一个地来,还都赶在这要命的当口!
“张知府不必多礼。”
严邵庆踏上码头,目光扫过远处方向传来的隐隐喧嚣,应是盐运司衙门及钦差行辕所在。
“本官奉旨赴浙,途经贵地。这戒严封河,兵甲林立,人声鼎沸,所为何事?潘公与张巡按那边又是何情形?”
张敦仁语气带着急促,“严大人,此地非说话之所,请随下官移步,下官路上简略禀告!”他显然急于将这位新到的钦差带离这混乱的码头。
严邵庆看张敦仁那副魂不附体、欲言又止的模样,心知事态严重。点点头,沉声道:“好,前面带路!”
张敦仁如蒙大赦,连忙亲自引路,在官兵的护卫下,带着严邵庆一行快步离开喧嚣的码头。边走边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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