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梧的绣架前围了半圈人,都是来取货的商人,手里捧着刚绣好的“桑枝缠蝶图”,却没像往常那样立刻付钱,反而个个面露犹豫。
“青梧姑娘,”最前头的王掌柜放下绣品,指尖划过蝶翅上的金线,“不瞒你说,昨天我在码头看见刘掌柜的伙计,正拿着跟你这一模一样的绣品招摇,说是你徒弟绣的,价钱还便宜三成。”
旁边的李掌柜跟着点头:“可不是嘛,那绣品上也有‘青’字标记,就是看着……有点糙。可外行人哪分得清?我铺子的伙计就差点收了,说看着差不多。”
沈青梧正在给新绣的“蚕眠图”收针,闻言抬眼笑了笑,放下绣针拿起王掌柜手里的绣品,翻到背面。她用银簪轻轻挑开一处针脚,里面露出极细的一缕红丝,像血线似的嵌在白绢里:“王掌柜看这里。”
众人凑近一看,倒吸一口凉气——那红丝细得像头发丝,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更别说仿造了。
“这是……”
“是胭脂虫的汁液染的线。”沈青梧解释道,“每次绣到‘青’字标记的地方,我都会掺一根进去。胭脂虫汁见光会慢慢变暗,真绣品放得越久,这红线越沉,假的用的是朱砂,放再久也是鲜亮的红。”
她又拿起李掌柜带来的“仿品”,同样挑开针脚,里面的红线刺目得很,果然是朱砂。
“还有这个。”沈青梧指着绣品角落的桑叶,叶片边缘有个极小的锯齿缺了角,“每幅绣品的桑叶,都有个独一无二的缺口,有的缺左上角,有的缺右下角,我这儿有本账册,记着哪幅对应哪个缺口。”她从抽屉里拿出个蓝布封皮的本子,翻开给众人看,“比如王掌柜这幅,缺口在桑叶右下角第三齿,账上都记着呢。”
商人们这才彻底松了口气,王掌柜拍着大腿笑:“好个青梧姑娘!这心思,比衙门的印鉴还靠谱!”李掌柜也赶紧付了钱,“难怪你说不怕仿造,这标记藏得比绣花针还深,刘掌柜那点本事,顶多仿个皮毛。”
沈青梧把账册收好,又拿起针线:“其实最好的防伪,是手艺本身。”她指尖翻飞,在“蚕眠图”的蚕茧上绣下一个极小的“梧”字,笔画里藏着三缕金线,“刘掌柜的绣娘一天能绣三幅,我一幅要绣三天。针脚里的功夫,骗不了人。”
这时,苏婉匆匆跑进来,手里举着张纸:“青梧姐,刘掌柜派人送挑战书来了,说要跟你比谁的绣品更像‘沈记’正宗!”
沈青梧接过挑战书,看完笑了,提笔在背面画了片桑叶,缺角的位置正是她刚在账册上记下的新样式:“告诉刘掌柜,三日后,就在这门口比。让他把最好的绣娘带来,我让他看看,什么叫‘仿得了形,仿不了魂’。”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绣架上的绢布上,那缕胭脂虫染的红线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在无声地说:真正的标记,从来都长在心里,藏在日复一日的打磨里,任谁也偷不走,仿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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