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脚步声随着老钟的引领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院外。沈青崖依旧立在门内,指尖摩挲着那枚带着箭簇刻痕的“影”字令牌,冰凉的触感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因一夜未眠而略显疲惫的大脑瞬间清醒,甚至有些灼热。
薛重的邀约,如同在平静(至少表面如此)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北镇抚司,那是皇城司的核心衙署,龙潭虎穴,戒备森严。子时,偏厅暗室。时间、地点都透着诡异与危险。这更像是一场鸿门宴。
去,还是不去?
风险不言而喻。这极有可能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只等他自投罗网。薛重完全可以借此机会将他这个“沈家余孽”、知晓“莲台”秘密的不稳定因素彻底清除,永绝后患。
但……若不去呢?“影子”用生命传递的信息,指明薛重及其麾下“暗影”有争取的可能。这枚带着箭簇标记的令牌,以及代号“乙七”的使者,似乎都在佐证这一点。薛重若真想杀他,大可以调动“暗影”精锐暗中围剿积善坊,何必多此一举,邀他前往北镇抚司?那地方固然是龙潭虎穴,但同样,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安全”的保证——在那里动手,动静太大,不符合薛重那种走钢丝的谨慎风格。
或许,薛重也到了必须做出抉择的时刻?御马苑案和永济仓的线索,像一把抵在他背后的刀,逼他必须有所表示?这次会面,是一次试探,也是一次……谈判?
沈青崖眼中光芒闪烁,无数念头电光石火般掠过。他需要情报,需要力量,需要撬动皇城司这个庞然大物。与薛重的会面,风险巨大,但潜在的收益同样惊人。这或许是他更快接近核心秘密、更快积蓄力量对抗“莲台”的唯一捷径。
他深吸一口气,已然有了决断。
“吱呀——”房门被轻轻推开。一直留意着这边动静的萧望舒立刻从自己房中走出,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方才那人……”她欲言又止,显然也感知到了不寻常。
沈青崖没有隐瞒,将手中的令牌和薛重的邀约简要说了一遍。
萧望舒听完,脸色瞬间白了三分,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袖:“不行!太危险了!北镇抚司是什么地方?那是薛重的地盘!他若心怀不轨,你进去就是羊入虎口,十死无生!”
她的反应在意料之中,但那份毫不掩饰的急切与担忧,却让沈青崖冰冷的心湖泛起一丝微澜。他看着她紧抓自己衣袖的纤纤玉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清冷的眸子里满是真实的惊惧。
“我知道危险。”沈青崖声音依旧平稳,却放缓了些许,“但这也是机会。薛重若真想杀我,不会用这种方式。”
“万一呢?!”萧望舒声音微颤,“万一他就是算准了你会这么想呢?沈青崖,你不能去!”她几乎是用了命令的语气,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恳求。
沈青崖沉默地看着她,片刻后,轻轻将自己的衣袖从她手中抽出。“我必须去。”他的语气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不容置疑,“这是我们目前打破僵局最快的方法。若我子时未归……”他顿了顿,看向萧望舒,“郡主便立刻启动王府所有暗线,不惜一切代价,将‘莲台’与永济仓、吏部相关的线索,公之于众,引发朝堂震动,或许……能为我争取一线生机,也能打乱‘莲台’的步骤。”
这是他交代的“后事”。若他回不来,至少要用自己的死,掀起更大的风浪,为北靖王府,也为这摇摇欲坠的江山,尽最后一份力。
萧望舒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如同磐石般的坚定,以及深藏其下的、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她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这个男人决定的事情,无人可以改变。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更深沉的担忧攫住了她。
“……好。”良久,她才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声音干涩,“我等你回来。”她没有再说劝阻的话,只是深深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心里。
沈青崖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回房。他需要为今夜的行动,做最充分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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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将近,京城陷入沉睡,万籁俱寂。唯有巡夜兵士整齐的脚步声和更夫悠长的梆子声,偶尔划破夜的宁静。
沈青崖换上了一身利落的深色劲装,未带任何显眼的兵刃,只在袖中暗藏了几样保命和脱身的物件,以及那两枚“影”字令牌。他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避开主要街道,专挑屋檐巷角的阴影潜行,向着那座象征着皇权特许、令百官闻之色变的北镇抚司衙署而去。
北镇抚司位于皇城西南角,高墙深院,戒备森严,即使在深夜,门口依旧有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校尉按刀而立,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空旷的街道。
沈青崖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按照“乙七”暗中留下的指示,绕到衙署后方一条僻静的巷子。这里有一扇看似不起眼的侧门,通常是运送杂物或秘密押解人犯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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