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接连下了几日,湖州已经被雨水完全浸润了,今日难得散开了云层,温暖阳光洒向大地,被闷在屋里的人们都纷纷选择出门溜达,街上热闹非凡,叫卖声此起彼伏,生气满满。城内的青石路虽仍湿滑,却也被雨水刷洗得干净整洁,日头一晒,便干爽不少。
相较之下,城外的泥道实在不堪,处处可见大小水洼与凹陷脚印,若要从中走过,鞋裤必然得沾上厚重泥污。
沈念月看着林凌雪白的鞋侧,疑心这人是插翅飞过来的。
沈念月的茅屋,可算是家徒四壁,莫说待客的茶,连供来客坐下歇脚的椅凳都没有,林凌并不在意,只略略扫过一眼,便开口说出自己的来意。
“你可曾想过自己的未来?”
我还有未来么?沈念月嘴唇惨白,她已经想明白了,不可能再指望沈念留下来光复沈家,拯救于她,这个林凌,看清了她所有的不堪,在他面前,自己如同阴沟老鼠,当真是半点体面都不剩。
她一个弱女子,没有大家庇护,如何能继续存活?在家从父,如今父已不存,也只能......
沈念月眼底泛起了一点亮光,她终于想起来了,她的父母,曾给她订下过一门婚约,恰逢对方家中长辈奔丧,需守孝三年,如今算算,正巧是第三年,对方孝期结束,她若是能找出婚书,上门求娶,想必也能寻得一个长久安身之处。
“我、我想去金陵,投奔我的夫家,金陵张氏。”
金陵离湖州并不远,但是沈念月毕竟是女子,且年轻貌美,独身出行是万万不可的,林凌略一思索,便应下了护送。
只是送到金陵,便能断了这番麻烦,让沈念安心跟他继续旅程,这笔买卖当真划算。
......
“要离开了么?”沈念不问林凌为何外出,又为何回来就突然宣告离开的消息,只是失落地转头看了看沈府内院,他们二人在此住了半月余,也没能为它添上多少人气,这沈府,实在太过空旷了。
“什么时候出发?”沈念抬眸,清凌凌的大眼睛藏不住任何情绪,其中固然有着不舍,却并无半分纠结。
“明日吧,”林凌抚了抚沈念的发顶,“雨停了,日头正盛,草地想必很快就能晒干。今晚我们再去海棠树下睡一夜,作为对沈家最后的告别,如何?”
沈念定定看着林凌,他想起了这半月余的时光,想起月夜的海棠花香,想起这人怜惜的偷吻,嘴角慢慢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轻轻应了一声“好”。
沉溺于过去并无半分益处,他必须接受沈家已亡的事实,如若决定以后与林凌在一起,沈家的血脉,也就完全断在他这一脉了。
其实早就做好决定了,沈念低垂眼眸,沈家新添的一百七十四个灵位,其中的“沈念安”仍然在列,没有把它撤下,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沈念安”已经死了,死在那个血月之夜,他如今,只是沈念,是过来祭奠和缅怀沈家的。
今晚是难得的满月,亮如银盘的月亮高悬夜空,连续几日的雨水冲刷,仿佛将月亮也洗得愈发洁净明亮,清辉洒满大地,比以往更清冷动人。
两张锦被,一个枕头,沈念蜷缩在温暖的怀抱中,看着那熟悉的白色里衣衣襟,轻轻往里吹拂了一口热气。
“阿呆莫要调皮。”林凌警告似的拍拍他的后腰,下巴垫着沈念的头顶,拥抱得密不可分的姿势却半点没舍得松开。
老树的叶子被夜风吹得飒飒作响,海棠花也摇曳不止,却仍倔强地缀在枝头上,尽情绽放着火热的红。
“我们明日要出发去往何处?”沈念的声音软软糯糯,为这静谧的夜晚点缀了些活气。
“金陵,沈念月说她与金陵张氏三子订有一门姻亲,如今对方孝期已过,她要寻对方履行婚约。”林凌音调依然绵软缠绵,和这人霸道的性格完全不符。
金陵张氏,沈念尽力回想,他确实见过那位三公子,虽然已经记不清脸了,但尤记得对方彬彬有礼的态度,应是诗书世家,气度颇好,且愿为家中长辈守孝三年,料想人品不错,也算是沈念月的好归宿。
可是,对方愿意守孝三年,可见很重孝道,沈念月如今持婚书上门,却忘记自己也戴孝在身,如此投奔,如何能得夫家高看。
“唉......”沈念忍不住轻叹。
林凌轻拍沈念的后背,开口劝慰:“各人自有各人造化,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年岁比你还大,不要总把责任揽自己身上。”
“睡吧。”林凌把沈念的头往自己胸膛捂紧了些,闭上双眼,心中又开始默念清心诀。
他此刻很想亲吻沈念甜蜜的唇,可是他知道不能,若真亲下去了,后果只会越发让自己难忍。
小孩儿呀,快快长大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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