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躺在病榻上,胸口缠着厚厚绷带,脸色苍白,眼睛却亮得吓人。他面前摊着石油分馏失败的残渣分析报告。
“所以……那些黑乎乎的黏稠物,是‘沥青’?”他问助手。
“是,石教习。按韩副监院带回的资料,沥青是原油分馏后最重的残留物。西洋人用它……铺路。”
“铺路?”石磊眼睛一亮,“比青石板如何?”
“资料上说,沥青路面平整、耐磨、雨天不泥泞,且造价低廉。只是……需要加热到高温才能铺设,工艺复杂。”
石磊挣扎着坐起:“拿纸笔来!”
他忍痛画出示意图:“若将沥青与碎石混合,加热后铺平压实……这不就是最好的官道路面?比现在的黄土路、石板路强百倍!而且——石油分馏的主要目标虽然是轻质油,但就算失败了,至少能得到沥青。这不就是‘失败中的成功’?”
助手们面面相觑。石油研究本是为造内燃机、为战舰供能,现在却转向铺路这种“低端”应用?
石磊看穿他们心思,正色道:“诸位,你们可知我朝每年修路要耗费多少银两?道路不通,商货难行,兵员难调,政令难达!若能用沥青改善官道,其利国利民之处,未必小于一艘铁甲舰!”
他咳嗽几声,继续道:“更何况……这是西方尚未大规模应用的技术。他们盯着我们的石油研究,以为我们要造内燃机,却没想到我们可以先用来铺路——这等于是用他们卡脖子的技术,解决了我们自己最实际的问题。”
思路一转,豁然开朗。
“立即实验!”石磊下令,“先试铺工坊前那截小路。要数据,要成本核算,要耐久测试!”
疼痛似乎都减轻了。石磊望着窗外,想起林凡常说的那句话:“改革要解决实际问题,而不是为了改革而改革。”
沥青路,或许就是这样一个“实际问题”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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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西暖阁
新帝泰昌端坐御案后,四位辅政大臣分坐两侧。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
林凡呈上一份奏折:“陛下,锦衣卫查实,工部虞衡司郎中吴启明系西方间谍,已于三日前服毒自尽。其生前最后一份供词指认……”他顿了顿,“建极殿大学士杨廷和,为其上线。”
满室死寂。
杨廷和缓缓起身,不怒反笑:“林阁老,老夫三朝老臣,今年六十有七,半截身子入土之人。你说老夫通夷?可有实据?”
“吴启明绝笔为证。”
“绝笔?”杨廷和冷笑,“一个叛国逆贼的临死攀咬,就能定当朝大学士的罪?林阁老,你这办案手法,未免儿戏。”
高拱皱眉:“林阁老,此事非同小可。杨阁老乃先帝托孤之臣,若无铁证,岂可轻疑?”
林凡平静道:“故臣请旨——搜查杨府。”
“荒唐!”杨廷和勃然变色,“老夫府邸,岂是你锦衣卫说搜就搜的?!”
“若杨阁老心中无鬼,为何怕搜?”林凡直视他,“还是说,府中确有不便示人之物?”
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新帝稚嫩的声音响起:“杨先生。”
杨廷和躬身:“老臣在。”
“朕相信先生清白。”新帝说得缓慢,却清晰,“但为堵天下悠悠之口,也为了让林阁老安心……就让锦衣卫去杨府看看吧。不过——”他看向林凡,“只许搜书房,不得惊扰内眷。赵虎亲自去,朕的贴身太监黄锦随行监督。”
这是折中之策,既给了林凡调查之权,又保全了杨廷和的体面。
杨廷和沉默良久,终于跪下:“老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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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府书房
赵虎带人进入时,杨廷和已在书房等候。他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仿佛即将被搜查的不是自家。
“赵指挥使,请。”杨廷和抬手,“老夫一生清正,书房中除了书还是书。你们尽管查。”
赵虎示意手下动手。锦衣卫训练有素,搜查却异常谨慎——毕竟这是大学士府邸。
书籍被一本本取下检查,抽屉被拉开,甚至地板都敲击听声。一无所获。
黄锦在旁记录,时不时看杨廷和一眼。老学士始终平静,只是指尖偶尔轻叩扶手。
就在赵虎准备收队时,一名年轻锦衣卫忽然道:“指挥使,这铜盆的灰烬……”
那是昨夜焚纸的铜盆,灰烬尚未清理。
杨廷和眼皮微跳。
赵虎蹲下身,用镊子拨弄灰烬。大部分已成粉末,但有几个未完全焚化的硬块——是铁片。
他将铁片装入证物袋,又继续拨弄,忽然触到一小片未烧尽的纸角,上面隐约有字。
“这是……”赵虎小心夹起。
纸角上只有半个字:“……屿”。
双屿岛?赵虎心头一凛。
杨廷和终于睁开眼,叹息道:“那是老夫昨夜焚毁的一些旧信——与已故门生的往来信件。其中一人曾任泉州知府,信中提及‘澎湖屿’防务。涉及军机,故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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