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府书房·子夜
烛火下,杨廷和的手微微颤抖。他面前的铜盆里,纸张正在燃烧,跳跃的火光映着他苍老而凝重的脸。那是些陈年信函、账目副本、以及与某些“不便明言之人”的往来记录。
火舌卷过纸页,墨迹在高温中扭曲变形,像垂死的虫。其中一页残角未被完全焚尽,隐约可见“双屿岛……白银三千两……”字样。
管家杨福轻手轻脚进来,低声道:“老爷,锦衣卫的人撤了。但林府那边……赵虎亲自盯了半宿才走。”
“知道了。”杨廷和声音沙哑,“福伯,你跟了我多少年?”
“三十七年了,老爷。”
“三十七年……”杨廷和闭上眼,“若有一日我身败名裂,你可会怨我?”
杨福扑通跪下:“老奴这条命是老爷从饥荒里捡回来的,纵是刀山火海,也随老爷去。”
杨廷和扶起他,却不再言语,只是看着盆中最后一点火星熄灭。灰烬中,有个极小的铁片未被焚化——那是西洋怀表的机芯残件,三年前“某人”所赠。
他捡起铁片,指腹摩挲着上面精细的齿轮纹路。这样的工艺,大晟没有。
窗外传来打更声:三更天,平安无事。
平安?杨廷和苦笑。这京城,这朝堂,从先帝驾崩那刻起,就再无平安可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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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物大学堂实验场·卯时初刻
第一盏实用型电弧灯被高高架起在十丈木杆顶端。林怀瑾、许长青与十余名年轻学子围在控制台前,所有人屏住呼吸。
“电压稳定,碳棒间距校准完毕。”许长青报告,声音因紧张而干涩。
林怀瑾看向东方天际——晨曦初露,但还不够亮。他要让这盏人造之光,在黎明前最暗的时刻,刺破黑暗。
“通电。”
闸刀推合。
刹那间,一道刺目白光如利剑劈开黎明前的灰暗!那光芒如此强烈,甚至让仰望的人们下意识闭眼,待适应后再睁眼时,只见木杆顶端仿佛悬着一颗小太阳,将方圆百丈照得亮如白昼。
“成了……真的成了!”有学子喜极而泣。
这不仅仅是技术成功,更是一种象征——人,可以掌控光明。
但欢呼声未落,实验场外忽然传来骚动。一群身着绸衫、头戴方巾的中年人闯了进来,为首者面色阴沉。
“谁许你们在此弄这些妖光的?!”那人厉声道,“惊扰四邻,扰乱风水,更坏了这一带的‘阳气’!我是南城蜡烛行会会首王秉仁,今日非要讨个说法!”
林怀瑾上前一步:“王会首,此乃格物大学堂实验场,奉旨研究。电弧灯是利国利民之物,何来妖光之说?”
“利国利民?”王秉仁冷笑,“你们这光一照,我南城三千烛户、五百蜡坊的生计怎么办?!夜里原本家家点烛,巡更守夜也都用灯笼,你们弄出这比白日还亮的东西,是要逼死我们这些手艺人吗?!”
他身后众人群情激愤:“对!砸了这妖器!”
冲突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一队禁军跑步入场,分开人群。宸亲王朱载堃骑马而至,目光扫过众人。
“王秉仁,你好大的胆子。”朱载堃声音不高,却压住全场,“格物大学堂乃陛下亲题匾额,你带人冲击此地,是想造反吗?”
王秉仁跪地喊冤:“殿下明鉴!小人只是为数千匠户求条活路!这光一亮,蜡烛谁还买?灯笼谁还要?这是断人活计啊!”
朱载堃皱眉。这话并非全无道理——技术革新必然冲击旧行业,这是改革最现实的代价。
林怀瑾忽然开口:“王会首,若电弧灯推广,确实会影响蜡烛销路。但你可曾想过——有了这光,夜市可延长两个时辰,商铺可多做生意,读书人可多温书两个时辰,妇孺夜行更安全。这些新增的活计、新增的生意,难道不比守着一支蜡烛更有前途?”
他走到王秉仁面前,诚恳道:“蜡烛行会的匠人手巧心细,既然能制烛,为何不能学制灯罩、修电路、维护灯具?格物大学堂可免费培训,考核合格者授‘电灯匠师’衔,月俸不低于你们现在收入。”
王秉仁一愣:“这……这是林阁老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也是新政的意思。”林怀瑾挺直脊背,“改革不是要砸谁的饭碗,而是给每个人换更好的碗。但若有人故步自封,非要抱着旧碗饿死……”他顿了顿,“那谁也救不了。”
软硬兼施,恩威并济。王秉仁身后众人开始动摇。
朱载堃适时道:“王会首,回去好好想想。三日内,愿接受培训者,可至格物大学堂报名。若再聚众闹事……”他眼神一冷,“莫怪王法无情。”
人群散去。第一缕晨光终于刺破云层,与电弧灯的光芒交融。
许长青轻声道:“林兄,你刚才……真有林阁老的风范。”
林怀瑾望着那盏灯,喃喃道:“光有了。但要让这光照亮更多人,路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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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秘密工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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