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睿的心忽地凉了半截。
很奇怪,刚刚他还觉得她的声音凉丝丝的,很好听;现在又觉得她的沉默凉飕飕的,很难受。
他看见水清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像是两把小扇子,将他的目光隔绝在外。
方睿的心头浮上了一点不太舒服的情绪,以及某种被怠慢、被忽视了的感觉——这里是方家,她是他的妻子,见到他回来,怎么既不关心,也不关注的?连多看他一眼都这么不情愿吗?像是连个眼风都不肯施舍给他。
不对不对,她只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他马上纠正自己突然就变得不对头了的想法。
他不该要求她对自己笑脸相迎。
他没这个资格。
她没那个义务。
可他转念一想——哪怕他们只是在做戏,她难道不应该在母亲面前演一出对他归家的欣喜吗?
哪怕这喜色,她就愿只演出个两三分,那、那也行啊……
一声“阿清”哽在喉咙里,他叫她也不是,不叫也不是。
“瞧我这记性,前头账房于先生拟了几份下个月的人情单子,请我去看来着。”
方夫人眼瞧着小夫妻俩有点生疏的相处模式,心觉好笑,她先前只是担心生性纯良的儿子会被儿媳拿捏住,不再跟她一条心了,既然没这回事,她当然还是挺希望他们能夫妻和睦的,也能早日为她方家开枝散叶。
于是,她便找了个由头让二人继续一块儿坐着,自己先离开了。
待方夫人的脚步声远去,室内静得能听见香炉里檀香燃烧的细响,水清这才抬眼,正撞上方睿的目光。
他安静得不太对头,她露出一个有点疑惑的眼神。
他看向她的表情,怎么好像有点怨……不对,是……哀怨?
虽然来了这人间有些时日了,但水清时常觉得,人的情绪挺复杂的,有时候一目了然,有时候叫人难以捉摸。
要是方睿看着她露出的是烦恼又不耐的神色,她倒还能理解,毕竟他从一开始就不想娶她,她却赖着不走。
但眼下,他这是……怎么回事?
水清解读不出来年轻男人的心思,干脆没吱声。
说起来,以原身的性子,安安静静不说话也很正常。
而她本人最擅长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因为懒得变。
虽然变则通,但她不变,有人会变,也是一样的。
果然,方睿终于等到水清看向他了,心底略微高兴了一点,但对方也就是这么看着,并不开口。
明明在航天学校面试时对着一众考官也毫不怯场的他,此刻对着名义上是自己妻子的年轻女子,居然心里打起了鼓,他也不知自己到底在慌什么,又有种很奇怪的不服气,于是清咳一声,率先打破了沉默,“见我回来了,你不高兴?”
话一出口他就感到后悔了,自己这质问又泛酸的语气是怎么回事?还不如一直闭着嘴呢!
还有,他为什么要指望,她知道自己回来了,就会高兴啊?
不不不,好像是他自己有点期待,她的心情会是高兴的。
可……他为什么要期待这个啊?
方睿被自己绕了一通,脑筋都有点要打结,于是两道浓眉先一步打起了结。
水清不懂他问这话的目的是什么,并且也不懂他是希望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回答。
但她看得见他脑袋上方虚空存在的那只花骨朵。
在她刚刚才进来时,那花骨朵就在空中转了个圈圈,一副挺欢欣的样子。
可看方睿本人的样子,也没看出来哪里高兴啊?
再加上这会儿他拧眉看她的表情,更是怎么看,都像不高兴了。
别说他只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哪怕他是她实打实的丈夫,水清也不觉得自己有义务上赶着去惯着他,顾虑他的情绪。
而且,她也没有什么要跟男人说软话的意识。
所以,她直接答了心里的想法,“不高兴。”
方睿冷不丁听到了她这样的回答,意识先于理智做出反应——难以接受。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几乎是脱口问道,“为什么?”
水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感到高兴,所以算是不高兴。”
确实是这样的,她不觉得自己要为了他的回来而调动多少好的,或者不好的情绪。
她本来猜测的是,他是要回来与她办妥离婚事宜的,但从一迈进门,见着方夫人那一副喜悦自如的神色,她就知道,他肯定还什么都没跟他母亲说。
虽然不知他接下来如何打算,但眼下明显无事发生。
她不知道的是,她这堪称乱答的回复,先是听得方睿一愣,随即哑然失笑,心底那一丁点古怪的不痛快,又莫名其妙变得更淡了点。
“你这算是什么回答啊?”年轻男人看着她,很清楚她不是在开玩笑,更加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
水清不置可否,既然他问完了,她正好也有疑问。
她先问出了关心的问题一,“你是回来跟我离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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