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的黑暗浓稠如墨,冰冷刺骨。沈知微蜷缩在角落,意识在疼痛与药力的拉扯中浮沉。怀中油纸包裹的硬面饼早已冷透,如同冰冷的石块。脖颈上那圈深紫色的指痕依旧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吞咽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但更深的寒意,来自心底。
红绡扯出的那片薄绢碎片,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她脑海中激起惊涛骇浪。萧执那瞬间爆发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狂怒,还有最后收脚时眼底那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都指向一个事实——那份藏在金珠里的血书,他根本不知情!至少,那染血的内容,他从未见过!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甚至超过了死亡的威胁。她误打误撞,捅破了萧执心中最深的疮疤,撕开了他信仰最核心的裂缝!这比任何刻意的挑衅都更加致命!
油纸包裹的硬面饼冰冷地硌着肋骨。是那个神秘黑衣人送来的。他(她)是谁?王府暗卫?还是陆清婉背后的人?为何一次次救她?目的何在?她感觉自己像一颗棋子,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弄着,跌入越来越深的漩涡。
时间在黑暗中缓慢爬行。柴房外死寂一片,只有风雪不知疲倦地呜咽。就在沈知微以为这漫长的囚禁和猜疑将永无止境时——
“吱呀——嘎——”
沉重刺耳的门轴转动声打破了死寂!柴房那扇破旧的木门被猛地推开!
昏暗的光线混合着冰冷的雪风灌了进来,刺得沈知微眯起了眼睛。门口站着两个高大的身影,正是昨夜将她拖来此处的王府侍卫。他们面无表情,眼神冷漠如同看一件死物。
“出来!世子传见!”其中一人声音平板,不容置疑。
沈知微的心猛地一沉!该来的,终究躲不过。是生是死,就在此一搏了。
她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扶着冰冷的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双腿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微微颤抖。她低着头,跟着侍卫走出柴房,重新踏入风雪肆虐的静思苑。
没有去正厅,没有去萧执的书房听涛苑。侍卫押着她,径直穿过静思苑空旷的庭院,走向那间属于萧执的、她从未踏足过的正房!
房门敞开着,里面光线明亮。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不再是柴房的腐朽冰冷,也不是静思苑的清冷孤寂。那是干燥的、带着凛冽松墨香和淡淡铁锈味道的气息,沉凝、厚重,如同主人身上散发出的无形威压。
沈知微被粗暴地推进门内。
眼前是一个极其宽敞、陈设却异常简洁的房间。青砖铺地,冰冷坚硬。巨大的花格窗透进被风雪过滤的灰白天光。房间中央,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如同沉默的磐石,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文房四宝和几摞卷宗,一盏青铜烛台燃着稳定的火光。
书案之后,靠墙立着一排高大的乌木书架,上面整齐地码放着书籍和卷轴,散发出陈年纸张的厚重气息。书架旁,是一个兵器架,上面斜倚着一柄样式古朴、乌沉沉的长刀,刀鞘上没有任何纹饰,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正是萧执从不离身的佩刀。
房间的另一侧,靠墙摆放着一张硬板床榻,铺着素色的被褥,同样毫无多余装饰。整个房间,弥漫着一种军旅般的冷硬和克制,如同萧执本人。
萧执并不在房内。
“在此等候!不许乱动!不许碰任何东西!”侍卫冰冷地丢下命令,如同两尊门神般守在了敞开的房门外,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死死锁定在她身上。
沈知微垂着头,站在冰冷的地砖中央,身体因为虚弱和寒冷而微微颤抖。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门外侍卫那充满戒备和杀意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脊背。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松墨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的铁锈味,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沈知微的目光,如同受惊的小鹿,小心翼翼地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不敢有丝毫停留,却又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那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案上。
案头一角,凌乱地散落着几张被揉皱又摊开的信笺。墨迹淋漓,笔锋狂乱,力透纸背!其中一张信笺上,几个被反复用力圈画、几乎要将纸张戳破的大字,如同泣血的控诉,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的眼帘:
“赵珩!!!”
那墨色浓黑如夜,笔划扭曲狰狞,带着一种倾尽全力的愤怒和刻骨的恨意!旁边散落的几张信笺上,同样写满了狂乱的笔迹,反复出现着“赤霞谷”、“援军”、“风雪”、“三日”等字眼!
沈知微的心脏狂跳起来!萧执果然在查!在疯狂地推演、质疑!赵珩的名字,被他用如此暴戾的笔法反复书写!他心中的疑云和怒火,已经无法抑制!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书案另一端吸引过去。那里,静静地放着一个打开的、深褐色的乌木匣子。匣子里面,垫着素色的绸缎,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样东西——
一柄断裂的、布满划痕的匕首;一枚边缘被高温熔得扭曲变形的青铜令牌,上面模糊地刻着一个“萧”字;还有…几片颜色深褐泛黄、边缘参差不齐的薄绢碎片!碎片上,同样有着凌乱断续的暗红色血痕!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