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星耀基地的训练室里，只剩下屏幕发出的幽蓝光芒。
顾夜寒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开游戏，没有训练，只是那样坐着。他的头发已经干了，但湿透的衣服还没换，只是随手拿了件队服外套披在肩上。面前的水杯里，水早已凉透，水面平静得像一面黑色的镜子，映出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
他的目光落在旁边那个空置的机位上。
林见星的座位。
黑色的人体工学椅微微后仰，保持着主人最后一次离开时的角度。定制的机械键盘安静地躺在桌面上，键帽上那几颗特意换上的星光色键帽，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光。那个印着星星的白色马克杯，杯口朝着一旁，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一只手伸过来，拿起它，笑着问：“夜神，要不要咖啡？”
可是没有。
那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空荡荡的座椅，空荡荡的桌面，空荡荡的，像一个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
顾夜寒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陷进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形印痕。疼痛是真实的，清晰而尖锐，像一根针，刺破麻木的表层，直抵内心深处那个血淋淋的地方。
他签了。
三份文件，白纸黑字，亲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第一份，股权转让协议。星耀战队35%的股份，他用了三年时间一点点积累起来的份额，全部转让给秦墨指定的“晨星资本”。从今天起，他不再是这支战队的拥有者之一，不再是那个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这是我的战队”的人。
第二份，退役声明。措辞官方，理由充分——“因个人发展规划及身体原因，决定正式退役”。下面有他的签名，日期是今天。一旦这份声明公布，Night这个ID将从职业选手名单中消失，从今往后，他再也不能以选手的身份坐在这个位置上，再也不能在赛场上操控那些熟悉的英雄，再也不能和队友们一起为了胜利而战。
第三份，承诺书。承诺不再与林见星有任何形式的联系，包括但不限于见面、通话、网络交流、通过第三人传递信息等。如有违反，秦墨有权采取“一切必要措施”，包括但不限于对林见星采取法律行动、公开相关“证据”、以及“其他保障协议执行的手段”。
那份承诺书的措辞之严密，条款之苛刻，让顾夜寒签字时几乎要笑出来。秦墨是真的很怕，怕他反悔，怕他还会去找林见星，怕他还会试图反抗。
所以他用最重的锁链，把顾夜寒彻底锁死。
用战队股份，锁住他的事业。
用退役声明，锁住他的梦想。
用承诺书，锁住他的感情。
三重枷锁，天罗地网，让他无处可逃。
顾夜寒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训练室里很安静，只有电脑主机的嗡鸣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基地所在的园区已经彻底沉睡，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和这一室的黑暗。
他想起今天下午在酒店顶层，陈景明说的那些话。
“顾先生，你很幸运。秦先生对你还是念及兄弟之情的。否则，以林见星现在的处境，我们完全可以做得更……彻底一些。”
“签了这些文件，对大家都好。你可以安心回归家族，接手顾氏的事业。林见星可以继续他的职业生涯，只要他识趣，离你远一点。星耀战队也可以继续运营，虽然少了你，但以陆辰飞的能力，维持联赛中游水平应该没问题。”
“这是最好的结局，顾先生。你应该明白。”
最好的结局？
顾夜寒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最好的结局，是他失去一切，林见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释放”，战队在失去核心后艰难求生，而秦墨，那个幕后黑手，得到了一切他想要的——顾夜寒的屈服，顾氏继承权的巩固，还有对电竞产业进一步的控制。
这算哪门子的“最好”？
这分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掠夺，一场不流血的谋杀。
谋杀他的梦想，谋杀他的爱情，谋杀他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全部存在。
手机在桌上震动了一下。
顾夜寒睁开眼，看向屏幕。是一条新消息，来自那个加密号码。
“文件已收到。秦先生很满意。林见星将在二十四小时内获释。请顾先生遵守承诺，静待后续安排。”
消息的措辞客气而冰冷，像机器自动发送的确认函。
顾夜寒盯着那条消息，很久很久，然后按灭了屏幕。
黑暗重新笼罩。
他开始回忆，像翻阅一本已经泛黄的书，一页一页，从后往前，从今天下午，一直翻到很久以前。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林见星的情景。
那是在青训营的选拔赛上，林见星坐在角落里，戴着耳机，专注地看着比赛录像。有人过去挑衅，说他是靠关系进来的空降兵。林见星摘下耳机，抬起头，眼睛很亮，声音很平静：“那打一场吧。”
然后他选了一个当时版本最冷门的英雄，用一场教科书级的表演，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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